☆﹀╮=========================================================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灵魂摆渡之琴魂 作者:我叫独孤慧 网剧《灵魂摆渡》同人,主茶吏,副龙吏,还有一点儿青娅(BG+BL)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奇幻魔幻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茶赵吏 ┃ 配角:木兰睚眦夏冬青王小亚 ┃ 其它:灵魂摆渡 ☆、第 1 章 ?  弱水茫茫,鸿毛不浮,隔断人间与幽冥。这是所有生灵的终点,却并非阿茶的终点,她是冥界之主,在幽暗的地狱深处独享永生。   阿茶从来没有见过人,活着的人。鬼差也很少见,他们的生死掌握在阿茶的手里,因此都很惧怕她。阿茶见得最多的是恶鬼和厉鬼,这些家伙面目丑陋,令人憎恶,所以大多数时候,阿茶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把他们打入铁围山了。   这天,阿茶灵光一现,想去人间转转。此念既生,她便提起裙角涉过弱水,凡人的生死界限,在阿茶看来只是一条小河。她早就翻阅过冥府的档案,按照上面的描述化成了一个红衣少女。   西晋年间的洛阳城,兵荒马乱的三国已经结束了几十年,人民得以休养生息,《东京赋》中描写的繁荣景象再度出现。初来乍到的阿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人间:高大的皇城、喧闹的集市,还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她兴奋地穿梭在人群里,东瞅瞅西看看,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   天色暗了,热闹的洛阳城渐渐安静下来,阿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她有些困惑,白天的那些人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了?这时候,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茶侧耳倾听,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不同于恶鬼的哀嚎,也不同于城市的喧哗,阿茶听得如痴如醉,循着声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郊的一间草庐。   灯火如豆,把屋中人的身影映在窗牖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阿茶自然不懂人间的礼数,直接推门进去,声音戛然而止。昏黄的灯光下,阿茶看见了那个少年,少年穿着宽大的僧袍,盘腿端坐于蒲团之上,膝前放着一物,阿茶认得,此物名琴。   彼时佛教已经传入中国,但尚未大兴,河内人帛远自幼读经,日诵千言,渐生菩提之心,遂辞别父母在城郊筑庐修行,深夜无伴,抚琴自娱,谁知竟引来了阿茶。   开始的时候,帛远似乎感受不到阿茶的存在,阿茶也以为他看不见自己,直到半年后的那个晚上。那一晚,帛远收起经卷,从琴匣里取出古琴放在几案上,“今天想听什么?”他问。阿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你看得见我?”帛远笑了,“村野之音,呕哑嘲哳,蒙姑娘错爱了。”阿茶也笑了,原来他都知道。   很多很多年以后,冥府的档案馆要进行数字化升级,某个史官惊奇地发现,历史上的冥王阿茶曾经失踪过整整三天,谁都知道,冥界三天,人间三年,小史官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在漫无尽头的时间长河里,三年实在算不了什么。   ? ☆、第 2 章 ?  赵吏在鬼差群体中一呼百应,不仅因为他辈分高、法力强,还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跟冥王有一腿。   千年来,冥王阿茶有过很多入幕之宾,其中有帝王将相,也有书生戏子,但是从事鬼差这个职业的似乎只有赵吏一个。这并不奇怪,冥界的神和天上的神一样,都比较喜欢和人谈恋爱。可能是因为人有灵魂吧。灵魂使人永恒,即使经历无数次的轮回,只要一灵不灭,便可生生不息。而鬼差则不同。   鬼差看似拥有无限的生命,实际上却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幸存者便逝去了,未来降临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属于未来,那渴望已久的冥冥未知,不过是死亡罢了,唯有死亡。鬼差们都很清楚,他们很少有能活过一千年的,或者死于意外,或者死于寂寞。对于鬼差来说,寂寞是致命的,他们好比古老的渡口,过尽了千帆,却望不到终点,永远孤独地停留在原地。   很多鬼差死于自杀,死后灰飞烟灭。当然也有少数顺利渡过千年大关的幸运儿,赵吏就是其中的一个,倒不是他的意志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没有记忆,冥王在收取灵魂的同时,也收走了他的记忆。赵吏的记忆是从他成为鬼差开始的,他知道自己曾经是人,但却忘记了做人时的感觉,没有比较,自然也就没有落差,日子便能过得下去了。从某种角度来说,赵吏就是一张白纸,一张任凭阿茶涂抹的白纸。   西晋末年,五胡乱华,人命危浅,朝生夕死,冥府人手紧缺,遂新增鬼差五千余名,鬼差与冥王签订契约,以灵魂换取永生。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睁开眼时看到的少女,一袭红裙,端庄俏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带了点期待的神情。少女告诉他,她是他的主人,还给他取了一个听起来就很随便的名字:赵吏。   “我主阿茶。”赵吏学着其他鬼差的样子,低头单膝跪地。   阿茶环视伏在地上的众人,然后走到赵吏面前,伸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公输班的手艺真不赖,简直一模一样呢。”   赵吏被迫与阿茶对视,彼时的他刚成为鬼差,对于周围的一切尚且感到迷茫,他用懵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少女,不知说什么好。   阿茶注视了片刻,忽然厌恶地转过头去,吩咐身旁的马使者:“带他去战场清理亡魂,冥府可不养闲人!”   ? ☆、第 3 章 ?  赵吏救回木兰是在北魏年间,那时候他已经做了七十多年的鬼差,对人世间的生死早已见惯。残阳如血,罡风烈烈,战场上尸横片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膻气。头戴斗笠、身着僧袍的赵吏缓缓地走在这片土地上,大风吹乱了他的鬓发,他却毫不在意。目之所见,只有断肢残躯,可见负责这里的鬼差工作认真,而赵吏的任务,则是检查是否还有遗漏的亡灵。   这时,一具尸体吸引了赵吏的注意,那是个士兵,靠在侧翻的战车旁边,戎装铁甲,满身血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白皙清秀的脸庞,稍加观察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少女。这个少女的名字在后世广为人知,成为历史上著名的女英雄。在那首《木兰辞》中,她荣归故里,换回红装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此刻,一枝利箭却贯穿了她的咽喉,可见现实往往要比传说残酷。   赵吏本该带走花木兰的灵魂,送她去投胎,但他没有这么做。冒着违反规定的风险,赵吏用灵力救活了木兰。   破旧的茅草屋里,少女缓缓睁开双目,青灰色的僧袍映入了她的眼帘,“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赵吏闻声走到床边,“醒了就好,”他笑了笑,“不过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你饿不饿,我煮了白粥。”   从来没有男人这样温柔地对木兰说话,军营里的士兵本就粗鲁,况且他们也不知道她是女子,此刻的木兰感到受宠若惊,她点点头,双颊上泛起了几抹可疑的红晕。   赵吏扶起木兰,让她靠在床头坐好,然后端起碗,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粥。   “你、你是僧人吗?”木兰试探着问道。   赵吏愣了愣,随即忍不住苦笑。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僧袍,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是阿茶的主意,她最喜欢的角色扮演游戏,在这种小游戏里,赵吏扮演的最多的角色就是僧人。那日任务紧急,赵吏还没来得及换下僧袍就赶赴战场了。   赵吏竟然从人间带回了一个女子!   冥府上下议论纷纷,平日就嫉妒赵吏的几个鬼差颇为幸灾乐祸,他们想着:赵吏这下子可算是栽了,冥王说不定会杀了他。   弱水河畔有座宏伟的宫殿,此刻的赵吏就跪在殿外的台阶上,等待着冥王的传唤,他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双腿不免有些发麻。   终于,冥王的贴身侍女马三姐走了出来,这是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女子,据说她从冥王刚刚继位时就跟着冥王了,那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主子让你进去。”马三姐冷冷地传话。   “是。”赵吏扶着栏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往里走去。   刚踏进大殿,赵吏就被飞来的红绸绊倒了,那红绸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迅速缠上了他的四肢,片刻功夫,赵吏就被吊在了半空。赵吏没有反抗,反抗也没用,他只能放松身体让自己好受一点。   一个少女从远处施施然走来,赵吏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抹娇艳的红色,“我主阿茶,请恕属下无法给您行礼了。”   阿茶停住脚步,“听说你违反规定,救活了已死之人。”   赵吏自知理亏,“是属下的错。”   “为什么?”   “时逢乱世,战死沙场原是男儿分内之事,可她是个女子,赵吏,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阿茶没有说话,她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赵吏看了半晌,恻隐之心,恻隐之心,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主若要惩罚赵吏,赵吏并无怨言,只求饶过那女子,她是无辜的。”赵吏说道。   阿茶回过神来,“既然已经救活,那就不必让她再死一次了。但是为防天机泄露,不能就这样放她回人间,如果她愿意,就留在这里当鬼差吧。”   “多谢我主!”赵吏很高兴,忘了自己还被吊在半空中的事实。   “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没说完呢,”阿茶挑了挑眉,秀目里闪过狡黠的光芒,“我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你!”? ☆、第 4 章 ?  阿茶一挥手,吊着赵吏的红绸四散开来,赵吏没有防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还没等他喘口气,那些红绸又像蛇一样聚拢过来,迅速地缠上了他的腰,把他拖到阿茶的面前。   赵吏仰躺在地上,后背的衣物已经磨破,但他并不感觉痛,相反地,他还有点兴奋和期待。阿茶喜欢类似这样的特殊情趣,赵吏也只好学着习惯。但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阿茶并没有挑起他的下巴,在他脸上印下属于自己的标记,而是从身后抽出了一根小鞭子。   “起来,跪好。”阿茶吩咐道,她的口气轻描淡写,像是在叫人吃饭一样平常,嘴角甚至还挂着俏皮的笑容。   赵吏明白今天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了,这不是第一次,所以他也还坦然。然而当第一鞭落下的时候,赵吏才发现自己错了。鞭子是用尸油泡过的,打在身上皮开肉绽,尸油随之渗入皮肤,像毒蛇一样在体内游走,蚕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赵吏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阿茶说过,男人不能喊疼。   他甚至在鞭子落在背上的间隙偷偷看了阿茶一眼,她还在笑着,但目光却是冰冷的。   赵吏终于撑不注歪在地上,小腿上立刻挨了一鞭,他想再次直起身子,却力不从心,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阿茶的影像却越来越清晰,那是他记忆里的阿茶,一身红衣的少女,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赵吏醒来的时候,木兰正坐在床头,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赵吏笑了笑:“怎么哭了,我不是还没死嘛。”   “吏哥哥,”木兰见赵吏醒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都是因为木兰你才会受罚,木兰对不起你。”   赵吏叹了一口气,“傻丫头,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违反了规定。以后你做了鬼差也要记住,千万不能违反规定。”   “哟,都顾得上教育别人了,看来你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赵吏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   那女人四十多岁光景,一身素白,长圆脸儿,容貌并不出众,但眉目之间却透出一种勾人的风情。   “您是?”   “和你一样,鬼差,叫我白姐好了。”   三天前,昏迷的赵吏被人从宫殿里扔出来,路过之人谁也不敢管,生怕触怒冥王殃及自身。木兰守着遍体鳞伤的赵吏不知所措,众人却唯恐避之不及。那一刻,木兰真的绝望了,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以前,即便是当敌人的长矛刺穿她的心脏时,她都没有感到过绝望。这时白姐出现了,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赵吏,对木兰说:“把他弄我那儿去吧,我给他治伤。”? ☆、第 5 章 ?  “多谢白大姐救命之恩。”赵吏诚恳地说道。   谁知妇人眉毛轻挑,嘴巴一撇,一副老不高兴的样子:“会不会说话啊?叫谁大姐呐?姐和大姐能一样吗?”   “呃,”赵吏满头黑线。   “重叫吧。”妇人抱了胳膊倚在门框上。   “白、白姐,多谢您。”赵吏赔笑。   妇人哼了一声,“不必谢我,我救你是有私心的。你是冥王的人,她不过一时气恼,等气消了还会找你。我不过举手之劳就卖冥王大人一个人情,这买卖可不亏。”   提起冥王,赵吏的神色暗了暗,“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您。”   相处久了,赵吏才知道白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而且她的预测很准,阿茶果然又单独召见他了。   几天后,赵吏在空旷的大殿上等候,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对不起啊,那天我下手太重了。”   赵吏转过身,看见阿茶正用无辜的眼神盯着自己,那一刻,赵吏心里所有的疑惑和愤懑全都不见了,他下意识地牵起阿茶的手,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阿茶一下子扑进赵吏怀里,“不许记恨我,一点儿都不许!”   赵吏轻轻拍着怀中少女的后背,“不记恨、不记恨。”   “你发誓!”   “好,我赵吏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记恨茶茶。”? ☆、第 6 章 ?  临近中元节,冥府陷入了可怕的低气压。   大殿上,黑压压地站着各级判官、三十六郡城隍和数不清的鬼差们,此刻他们全都低着头,生怕自己的名字被冥王点到。   “会稽郡城隍,你辖区一年之内发生九起恶鬼伤人事故。判你监管不力之罪,降职一级,罚俸三年。你可有异议?”阿茶坐在神座上,手里拿着厚厚的卷宗,不紧不慢地说道。   “老臣没有异议,老臣领罪。”胡子一大把的会稽郡城隍万万没没想到自己会晚节不保,明明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可他不敢有怨言,而且罚俸还算是轻的,刚刚已经有好几个城隍被撤职了。鬼差们更惨,有个家伙因为收了鬼魂的贿赂,直接就被发配到了铁围山。   冥王不悦,冥府遭殃。   直到下朝,牛判官才舒了口气,心道“吓死宝宝了”,出大殿的时候,他故意落后了一些,挪到冥王的侍女马三姐身边,“喂,大洋马,主子最近这是怎么了啊?火气也太大了吧?”   “我怎么知道?”马三姐翻了个白眼,她向来不爱搭理这个油嘴滑舌的牛判官。   牛判官对于马三姐的态度毫不在意,依旧嬉皮笑脸,“哎,我给你出个主意哈,你去把赵吏找来。”   “赵吏?可这个月他在人间当值啊。”马三姐有些为难。   牛判官撇撇嘴,“反正话我就说到这了,你自己考虑。主子开心了,大家才好过,主子不开心,大家都倒霉。”   于是肩负重任的赵吏回来了,冥府重新恢复平静,大家渡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中元节。那天晚上,鬼门大开,身处幽冥的鬼魂们来到阳间,享受节日的欢乐。鬼市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然而此刻的冥宫却冷冷清清,赵吏陪阿茶坐在殿外的台阶上,隔着弱水远望人间的万家灯火。   阿茶把头靠在了赵吏的肩膀上,“赵吏,我也想去人间玩。”   “可是今天是中元节,如果我主阿茶不在冥府坐镇,很容易让恶鬼们钻了空子,那时后果不堪设想。”赵吏说道。   “哼。连你也这样说。”阿茶气呼呼地嘟了嘴。   赵吏笑了,轻轻拦过少女的肩膀,“谁让你是冥王呢。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啊,不然怎么服众?”   “又不是我要当冥王的,我才不喜欢当这个冥王呢!”阿茶分辨。   “好啦好啦,别赌气了。”赵吏劝道,他想了想又说道:“中元节有什么好玩的,改天咱们去逛中秋节!”   月黑风高之夜,两个人影从冥宫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弱水河一望无涯,浪花拍打着河岸,溅起一团团水雾。码头旁边的驿亭外挂着两盏油灯,守船的鬼卒们正在里面吃酒。听见外面的响动,一个鬼卒推门探出脑袋,“谁在哪呢?”   “小周,是我。”赵吏从阴影里走出来,跟眼前的鬼卒打招呼,他常年来往于阴阳两界,和码头这些下层鬼卒们混得很熟。   “呦,是吏哥啊,”叫小周的鬼卒看见来人十分高兴,“您来的可是巧了,我们几个正在喝酒,上好的女儿红,来两盅?”   “不了,下次吧。”赵吏说道,“小周,麻烦你个事儿,我要带这位姑娘去趟人间,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个?”小周有些为难地打量着赵吏身后的少女,“私自过河违反法令啊,而且这么晚了,撑船的役夫都走了。”   赵吏凑近了些,拿出一叠纸钱塞进小周手里,“给兄弟们加几个好菜。”然后又对他耳语了几句。   “啊哦,”小周又瞅了瞅那位红衣少女,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成成成,不耽误吏哥的好事啦,我去给你们解船哈。”? ☆、第 7 章 ?  后周,南北朝的最后一个国家,分裂和混乱即将过去,大一统的时代正在孕育。   都城长安,早春三月。   “茶茶,茶茶,你慢点儿!”拎着大包小包的赵吏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跟着前面蹦蹦跳跳的阿茶。   “哎呀赵吏,你行不行啊,走这么点路还喘上了!”阿茶白了身后的赵吏一眼,“哎,那是什么呀?”   阿茶被一个小贩和他的货物吸引了:一根扫把形的大圆柱,上面插满了细竹签,每根竹签上都穿着五颗鲜红的小果子,娇艳欲滴,令人食指大动。阿茶看呆了,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老板,两串。”跟上来的赵吏一边掏钱一边说道。   “这是什么啊?”阿茶好奇地望着手里的红果子。   “糖葫芦。可以吃的,你尝尝看。”赵吏自动化身生活小百科。   阿茶小心翼翼张开口,咬下一颗果子,放在舌尖上慢慢感受它的味道,脆脆的,甜,又有点酸。   “好吃吗?”赵吏笑着问。   “嗯嗯!”嘴巴被塞满的阿茶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举起手里的糖葫芦送到赵吏嘴边。   赵吏愣了愣,心里乐开了花。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整整一天,好奇宝宝阿茶终于也累得扛不住,赖在茶摊上不愿意起来了。   “饿不饿?”赵吏问。   阿茶点点头。   “那吃饭去?”   阿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走不动了。”   赵吏想了一下说:“那我去买,给你带回来。”他弯下腰凑到阿茶耳边,小声问道:“我的茶茶想吃点什么啊?”   话还没完,赵吏的胸口上就挨了一记老拳,“谁是你的?你是我的还差不多!”阿茶纠正道。   赵吏笑了,“好好好,我是你的,小的这就去给主子买饭!”? ☆、第 8 章 ?  赵吏前脚刚走,阿茶就被一阵诱人的香味吸引了。   “烧鸡,刚出炉的烧鸡,散养走地鸡啦!”小贩高声叫卖,他见阿茶凑上来连忙招呼:“姑娘,买鸡吗?二十文一只!”   “可是我、我没钱。”阿茶盯着烤的金黄的烧鸡说道。   “没钱你凑什么热闹呐,去去去,一边儿去!”卖烧鸡的小贩不难烦地挥挥手。   “哎,我说你这人——”阿茶有些生气,忽听旁边有人问道:“姑娘是没带钱吧?”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穿得桃红柳绿,脸上还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底。   阿茶点点头。   老女人笑了,笑得满脸褶子,“姐姐买给你吃好不好?”   “谢谢,你人真好!”阿茶很高兴,老女人见状,连忙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那跟姐姐家去坐坐,咱们一起吃!”   赵吏回到茶摊,发现阿茶不见了,忙问茶摊老板。老板一开始还吞吞吐吐地不肯明说,赵吏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怜的桌子立刻粉身碎骨,茶摊老板吓得哆哆嗦嗦,“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她、她跟春晖苑的张妈妈走了。”   “春晖苑?”   “就、就是街口那家青楼。”   烛影摇红,香粉阵阵,莺歌燕语,热闹非凡。   一身黑衣的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不同于那些色眯眯的嫖客,男子目光锐利,神色清明,硬朗的轮廓配上两道剑眉,显得英气逼人。青楼的姑娘们没见过这般夺目的男子,都忍不住地偷瞄,几个大胆的竟凑上前来,“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人家陪你啊?”   赵吏也不答话,催动灵力寻找阿茶,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那些莺莺燕燕见状都不敢再往前了。   这时,老鸨张妈妈笑吟吟地走上台,“欢迎各位客官来我们春晖苑,今晚是中秋,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可口的月饼,都是免费的。”   “谁来青楼吃月饼啊,我们要姑娘!”底下有人起哄。   张妈妈掩口而笑,“这姑娘嘛,当然也有,今天我们春晖苑就新进了个姑娘,诸位爷要不要看一下啊?”她拍拍手,白色的帷幕徐徐打开,一位红装少女出现在台上,容貌自不必说,仅是那出尘的气质就让众人目瞪口呆了。   阿茶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好奇地东张西望着。   “我出一百两!”   “我出五百两!”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叫价。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赵吏心中燃烧,他走到前面,翻身跃上高台,一把抓住阿茶的手,“跟我走!”   “哎,我说这位公子,您还没出钱——”张妈妈连忙阻拦。赵吏毫不理会,抱起阿茶跳下高台,径直向门口走去。   张妈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伙计们,快、快给老娘拦下那小子!”原来这青楼为防人捣乱,常年养着一班打手。   打手们听到招呼,一个个挥舞着棍棒冲上来。赵吏放下阿茶,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只见赵吏双手合十,念动剑诀,数道蓝光如同鹰隼,直冲打手们的面门,一时间,对面人仰马翻。? ☆、第 9 章 ?  狭窄的巷子里,赵吏拉着阿茶闷头向前走。   “哎呀,你弄疼我啦!”阿茶甩开赵吏的手。   赵吏停下来转过身,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你也太好骗了吧,随随便便就跟人走,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阿茶闻言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紧紧地盯着赵吏,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就是太好骗了。”   赵吏察觉阿茶的情绪有点不对,忙安慰她:“也没什么啦,你又不常来人间,自然不知道。”他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担心你,虽然明知道你法力高强,根本不会有事。”   听到这话,阿茶抿嘴偷笑,然后抬起头扮作无辜的样子:“那个人说要请我吃走地鸡嘛,我好饿,就跟她走了。”   赵吏扶额,被一只走地鸡骗走的冥王殿下也是没sei了,“走地鸡是吧,回去我给你弄成不?”后来,赵吏真的去拜师,学会了烹制走地鸡的爆、炒、烧、炸、卤、焖、扒等十八般厨艺。这个故事,就是冥界广为流传的关于一只走地鸡的传说。   此刻,阿茶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会不会弄啊?”   眼前的阿茶和在冥界时的阿茶很不一样,她更像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冥王,赵吏一边凝视着她一边慢慢靠近,两只手臂撑在墙上,把她圈在中间。   “哎哎,你、你想干什么啊?”阿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赵吏没有说话,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阿茶感觉脑袋“轰”地一下:他在吻我,他主动吻我,他是谁?他是,赵吏。   推开眼前的人,阿茶用灵力稳住心神,“大胆,竟敢以下犯上!”   赵吏倒是十分乖觉,即时举起双手单膝跪地,“我错了,请茶茶大人责罚。”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挂着得逞的坏笑。   阿茶习惯性地去拿腰间的鞭子,却摸了个空,想是出来得急,忘记带在身上了,“记过!记大过!下次一并罚!”   赵吏最近心情很好,工作效率高,服务还特别周到,帮鬼魂完成心愿,捎带安排后事、关照家人等等,简直成了冥界劳模。   “阿吏呀,干活儿这么拼,难不成你想升职当城隍啊?”和赵吏搭档的女鬼差白姐调笑道。   “城隍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管辖的范围大一点,那几个老头子能当,我凭什么不行?”赵吏踌躇满志。   “呦,想不到你野心还挺大,这才当了一百多年的鬼差,就想着当城隍啦?”白姐顿了顿,神秘一笑,“是为了那位吧?”   赵吏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位啊?”   “真要我说出来啊?我可是都看见了。”白姐不慌不忙,“中秋节那天晚上,我就在驿亭里跟小周他们喝酒。”   “啊?”赵吏自知瞒不过去了。   白姐“呵呵”笑,伸出手指点着赵吏的脑袋,“你这小子,那晚我没戳穿你们,你啊,又欠我一个人情!”   “是是是,您的大恩大德,我赵吏一定铭记在心!”赵吏笑道,“对了白姐,您是冥府的老人了,我想跟您打听件事。”   “你问吧。”白姐点头。   “茶茶,我是说冥王,之前从没去过人间吗?”   白姐叹了口气,“我是在西汉时成为鬼差的,我记得啊,那时候的鬼门是只进不出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鬼魂进入冥界,除了投胎转世,没有别的方法回到阳世,恶鬼也办不到。   “那意味着?”   “意味着即便冥王不在冥宫坐镇,也不会有恶鬼为祸人间。”白姐解释道,“可是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变故惊动了东岳大帝,可知并非小事。从此以后,鬼门就成了双向的通道,冥王那丫头的性情也大变了。? ☆、第 10 章 ?  鬼门关,灯火昏昏,阴风阵阵,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黄泉路上,他披头散发,身上的黄袍虽已破败不堪,但上面精美的花纹却暗示了主人原来的身份。男人脖颈处有一道黑色的勒痕,双目却是血色。守关的鬼卒刚要上前盘问,就被劈为两半,登时灰飞烟灭。原来,男人手里握着一把钢刀,刀刃锋利,散发着缕缕黑气。   求归不得去,真成遭个春;   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厉鬼逃回人间,冥府召开紧急会议。   “谁愿意前往捉拿此鬼?”阿茶问道。   大殿里鸦雀无声,没有鬼差敢应。   赵吏有些疑惑,不就是只厉鬼嘛,平日里这些家伙争着抢着立功请赏,今天怎么都不做声了,也好,正是自己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于是出列道:“我主阿茶,属下愿往。”   “你?”阿茶看了赵吏一眼,“你可知,此鬼盗取了上古神兵鸿鸣刀,实力不容小觑,你是否有把握?”   “属下愿意一试。”赵吏说道。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阿茶同意了。   散了会,木兰和白姐走上前来。   “吏哥哥,这次任务木兰跟你一起去!”木兰说道。   赵吏笑了:“傻丫头,任务是我领的,你跟我去可没功劳。”   木兰摇摇头:“木兰不要功劳,木兰只是担心吏哥哥。”   “厉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的鸿鸣刀。据《洞宴记》记载:‘武帝解鸣鸿之刀,以赐东方朔,刀长三尺,朔曰:此刀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雄已飞去,雌者犹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销之,刀自手中化为鹊,赤色飞去云中。’一件连人神黄帝都心存忌惮的兵器,它的威力难以估计。”白姐说道。   赵吏略一思衬,“如此看来,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大唐,长安,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提着灯笼经过。   街道宽阔,皇城威严,好一个大唐盛世!可惜这江山,已非朕之天下,乱臣贼子,其心可诛,奸夫□□,罪无可恕!   男人拖着鸿鸣刀走在深夜的长安街上,周身戾气,嗜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身黑衣的赵吏出现在街口,嘴里喊着“万岁”,却是大踏步走了过来。   “你是谁?”男人警觉地问。   “陛下放心,我也不是人。”赵吏故作神秘地说道。? ☆、第 11 章 ?  “那日萧后改妆,驾到宫门,就停车细步,婀娜娉婷,走进丹墀,离殿上前有一箭之地。炀帝举目下看,果然有人拥一女子,态度幽娴,轻尘夺目,一步步缓缓地走进殿来,俯伏在地。炀帝不胜狂喜:“后宫竟有这般女子,快些平身。”连说三次,女尚俯伏不起。炀帝走下御座,御手相搀,女子方起来,垂头而立。炀帝仔细一认,不觉哈哈大笑:“原来是御妻,可谓慧心巧思矣!”   赵吏跟着杨广来到一处宅邸,原以为杨广会直奔皇城,如果那样的话,他便在路上伺机动手,谁知这杨广竟然来了长安城的兴道里。赵吏心存疑惑,索性跟了杨广静观其变。   “美娘,美娘。”杨广站在大门前,嘴里喃喃自语。   看见“萧府”的牌匾,赵吏有些明白了,真没想到这隋炀帝还是个痴情之人,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同情。   夜已深,几个守夜家丁瑟缩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咱们主子可真厉害啊,四十多岁的女人了,竟然能把当今圣上迷得神魂颠倒,啧啧。”一个家丁说。   “那可不是,当年隋炀帝的后宫里那么多美人,这萧美娘却一人专宠,这女人的手段可不一般啊。”另一个家丁说。   “要我说啊,这漂亮女人都是狐狸精转世,红颜祸水啊。”   “这话怎么讲?”   “你想啊,这萧美娘跟了隋炀帝,隋朝亡了;跟了宇文化及,宇文父子身首异处;跟了窦建德,窦建德也死了。”   “还真是啊!”   “那可不!”   赵吏转头向杨广看去,只见他双目充血,握住鸣鸿刀的手不住颤抖,周身的戾气也在剧增。赵吏心道不好,这是鬼魂失控的征兆,连忙上前按住杨广的肩头。   杨广缓缓转身,他的瞳孔已经变成黑色,脸和脖颈也出现了黑色的裂纹,裂纹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竟与鸣鸿刀刀身的黑气连成一体!原来上古神兵通灵,可以与人合二为一,而且这鸣鸿刀为黄帝所弃,本身就充满了怨气,与杨广的亡国之怨正好契合,从而产生了巨大的威力。此刻,杨广猛地挣开赵吏的控制,双目喷火,门口的几个家丁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厉鬼杀人,断不可再留,赵吏拔出长剑向杨广刺去,一剑正中其心脏。鬼差的兵器有灵气,若是一般的厉鬼此时肯定是灰飞烟灭了,但是杨广有鸣鸿刀护体,竟然毫发无伤。   赵吏见状连忙抽剑,退后一步,双手持刃,聚起灵力的同时念动口诀,只见道道剑光直冲杨广飞去。   杨广并不躲避,周身黑气向外发散,与赵吏的剑光分庭抗礼。   一时间,整个兴道里乌云蔽月,昏天黑地,附近的游魂野鬼经受不了巨大的能量冲击,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赵吏不忍无辜生灵遭受池鱼之殃,收起灵力纵身向前,与杨广短兵相接,一刀一剑相击,蹦出丝丝火花。上古神兵鸣鸿刀已经修炼了几千年,赵吏的剑自然无法与之抗衡,渐渐被压低下去。   杨广大吼一声,漫天黑气化作无数利刃,都向赵吏刺去。赵吏躲避不及,身上被划了几道口子,忙虚晃一剑,撤出阵来。杨广并没有紧逼,而是提刀进了宅院。此时正值午夜,里面的人都在睡觉,如果杨广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赵吏顾不得伤痛,也追进院子。   杨广觉察,挥手就是一掌,赵吏别无他法,只得硬生生地接下这掌,却被巨大的戾气震得后退了好几步,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下。鸣鸿刀嗡嗡作响,诡异的笑声从刀中传出。   杨广,或者说是鸣鸿刀,成魔了。   魔性嗜血,此刀又被压抑了上千年,一场腥风血雨迫在眉睫!   赵吏勉强支撑身体,稳了稳心神,思量着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有用自己为器皿,把刀魔从杨广身上强行剥离下来。趁着杨广转身向东厢房走去,赵吏用尽全身力气劈出一剑,听得“咔嚓”一声,杨广握刀的手被砍下来,顿时黑气喷涌,阴风嘶吼。   只见漫天的黑气逐渐聚成一团,竟是鸣鸿刀的形状,这把由黑气聚成的刀似乎长了眼睛,直冲赵吏袭来,赵吏只觉胸口剧痛,像是被人撕裂一般,随即失去了知觉。   断手的杨广没了刀魔的助力,一头栽倒在地上,口里喃喃道:“美娘,为什么,为什么?”风吹过,他化作一阵烟雾,消散了。? ☆、第 12 章 ?  鬼医为昏迷的赵吏诊过脉,退到床边垂手而立。   “怎么样啊?”阿茶问道。   “刀魔会和元神争夺身体,只有一个能活下来。”鬼医如实禀道,他想了想又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他的灵魂归位,二对一,胜算能大一些。”鬼医斟酌再三,终于说道,鬼差的灵魂归冥王所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阿茶沉默了,最后摇摇头,说道:“不、这不可能。”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鬼医叹道。   侍卫马三姐走进来,小声秉道:“主子,阎王纠集了各级官员,在殿外要求见您。”   “我知道了。”阿茶面色沉重。   冥宫的台阶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其实是鬼,请不要纠结这个吧,上下文同理,我怕写鬼会笑场),阎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高大魁梧,面无表情,穿着金色的朝服,站在最前面。   来者不善。   “阎王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阿茶笑着问道。   阎王略一颔首,沉沉说道:“冥王殿下,我受各位同僚之托,特来为他们请愿。”   “哦?”阿茶扫了一眼阎王身后的人,“不知是何愿?”   “鬼差赵吏被刀魔上身,这个隐患若不除掉,冥界众人没有办法安心做事。”阎王说道。   “可他不一定会被控制,凡人意志薄弱才会被刀魔夺舍,鬼差是灵,刀魔没有那么容易打败他。”阿茶缓缓说道。   “冥王殿下此话有理,但是,”阎王挥手,指了指身后的众人,“他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杀了赵吏,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阿茶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放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赵吏为任务受伤,是冥界的功臣,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请冥王殿下不要用人间的道德来决定冥界的事务!”阎王提高了声音,他走近一步,凌厉的目光直视阿茶,“难道说,冥王殿下要为一己之私,而置冥界众生的安全于险境?”   阿茶眉头紧蹙。可恶的家伙,不过是东汉末年才从西边过来的外来神,却仗着人间的信仰做大了自己的势力,如今竟然集众逼宫!这人向来深藏不露,若是和他撕破脸,能有几分胜算?即便杀了阎王和他的党羽,又该怎么堵上悠悠众口?西天和泰山,要如何交代?   正当阿茶权衡利弊的时候,宫殿的大门突然大开,赵吏拖着满身伤痕,从屋里艰难地挣扎出来,跪在地上说道:“鬼差赵吏请求冥王大人,赐赵吏一死!”   “你——”阿茶愣住了,她转身看了看身边的阎王,阎王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请赐赵吏一死。”赵吏伏在地上,再次说道。冥界阴风烈烈,赵吏只穿了单薄的黑衫,衣角被风吹起又放下。高台之上,只有阿茶、阎王和赵吏三人,与台下黑压压的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半晌,阿茶终于做出了决定,“把赵吏打入刀山地狱,加捆仙索,三日后,处死。”? ☆、第 13 章 ?  弱水之下,刑台之上。   黑衣男子双目紧闭,嘴唇发颤,汗水打湿了衣襟,他的双手被固定在头顶,黑色的寒铁贯穿了手掌、牢牢地钉在男子身后的石柱里。金色捆仙索从下到上,如藤萝一般缠遍了男子的全身,在肩膀处却不见了,然而仔细一看便知,原来那捆仙索从肩下刺入,一左一右在两侧琵琶骨上各打了个结。男子的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什么,但他脚下的大理石刑台上却是一片血污。   然而身体的疼痛还在其次,让他备受折磨的还是刀魔,这家伙在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扯住、生生撕裂一般。   刀魔试图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琴声。   “赵吏,再为我弹奏一曲吧。”红衣少女伏在几案前,歪着脑袋看着黑衣男子,她的眼睛大大的,闪着兴奋的光芒,在这暗无天日的幽冥,抵得上十个太阳。   “遵命,我主阿茶。”黑衣男子微笑着,手指轻捻,再次波动了琴弦。遵命,我的茶茶。   画面一转,还是那个红衣少女,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的弱水,“赵吏,如果我也能生活在人间,该多好啊。”   画面又一转,红衣少女吃着糖葫芦,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茶茶,茶茶,茶茶……   阿茶抚平赵吏额前的乱发,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   感到触碰,赵吏缓缓睁开双眼,灵力的消耗影响了他的视力,他的眼前一片迷茫。但是,这熟悉的感觉绝不会错,是她,是茶茶。赵吏欣喜万分,想要唤出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但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茶见状,心下了然,现在失明又失声,这样看来,五感很快就会全部关闭。她走进了些,凑到赵吏耳边说道:“只有三天时间。”   赵吏感觉得到阿茶呼出的气息,却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焦急地挣了挣身上的捆仙索,刺骨的疼痛瞬间从肩胛袭遍全身。   阿茶伸手去摸赵吏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头受伤的小兽,赵吏渐渐平静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良久。   “我走了。”阿茶说。   熟悉的感觉消失了,赵吏的整个意识陷入了黑暗。   木兰被拦在刀山地狱的入口,“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吧!”   守门的鬼差不为所动,两杆长枪生硬地挡住前路。   “我带了钱,我给你们钱!”木兰掏出身上所有的冥钞。   “这位姑娘,你不要为难我们,谁也不敢违抗冥府的规矩,多少钱都没用。”其中一个鬼差劝道。   木兰退后一步,右手伸向腰侧,为了吏哥哥,她豁出去了!然而还没等她摸上弓弩,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了。   “哎呀丫头,原来你这儿啊!”白姐大声说道,笑吟吟地出现在面前。她用身子挡住木兰的动作,对她轻声耳语道:“闯进去有什么用,无非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   “走走走,陪我喝酒去!”白姐生拉硬拽地弄走了木兰。   ? ☆、第 14 章 ?  三天后,冥宫大殿。   冥王阿茶端坐于上,文武百官分立左右,鬼卒守卫森严。   “带赵吏!”传令官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几十个金甲鬼兵簇押着一人从殿外走来,那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双手被缚于身后,脚下拖着沉重的镣铐,他走得很慢,但步伐却沉稳有力。   殿中群臣的目光都被赵吏吸引了过去,他却毫不在意,昂头直视着正前方的阿茶,微微翘起了嘴角。阿茶也望着赵吏,眼波流转的片刻,彼此心意已明。   立于左首的阎王隐隐地感到不安,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儿,他悄悄环视一下殿上守卫的鬼卒,都是自己的人,应该不会出差错吧。   “阎王。”阿茶的声音从殿上传来。   “臣在。”阎王应道。   “赵吏当死,因为何故?”   “回冥王,赵吏被刀魔上身,为防刀魔伤人,故杀之以绝后患。”   “说得好。”阿茶笑了笑,望着阎王身后的一个文官,“华先生,您是闻名九州的神医,能否麻烦您为赵吏诊脉呢?”   突然被冥王叫到的华佗愣了愣,随即出列,“小臣遵命。”   华佗走到赵吏面前,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半晌,华佗发出一声惊呼,“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阎王问道。   “刀魔不见啦!”华佗说道。   阿茶似乎并不吃惊,但她还是耐心地问道:“什么叫‘不见了’,请华先生说得仔细点。”   “赵吏体内只有一个元神,没有丝毫刀魔的迹象。”华佗说道,“另外,小臣还发现赵吏灵力大增,不出所料的话,刀魔已经转化为能量、被赵吏吸收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阎王难以置信,小小鬼差有何能耐,竟然能够吸食刀魔?   这时候,一旁的赵吏笑了笑,转身面向众人,“阎王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检查,赵吏定当全力配合。”   阎王何等聪明,当然知道事到如今肯定是检查不出什么了,他收起愠怒的表情,淡淡回应:“不用了,我相信华先生的医术。”   “刀魔已除,赵吏无罪。”阿茶朗声说道,“来人,给他松绑。”金甲鬼兵依言而行。“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阿茶顿了顿,转向立于左首的阎王,“阎王阁下,我听说你在人间广建庙宇,侵占了泰山府君的地盘,可有此事?”   阎王心下一惊,“这——”   “有还是没有?!”阿茶厉声质问。   “确有此事,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泰山府君的地方。”阎王自知瞒不过,但仍想推脱。   “你既承认,那此事便交由吏部衙门审理,阎王阁下可有异议?”阿茶说道,同时给赵吏使了个眼色。   赵吏会意,带领金甲鬼兵迅速包围阎王,将他困在中央。这样一来,纵使阎王党羽心有不甘,此情此景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垂头丧气的阎王被鬼兵带了下去。   大殿一片寂静。   阿茶从王位上站起来,把手伸向赵吏。赵吏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双手托起阿茶的芊芊玉指,“我主阿茶。”他大声说道。   “我主阿茶!”殿中群臣随之齐声高呼。? ☆、第 15 章 ?  从西晋到唐初,足有三百多年的时间,赵吏却始终没能弄懂阿茶的心思。   阿茶待赵吏确实不同于一般鬼差,执行任务难免有错误疏漏,别人的鬼差都得领受惩罚,赵吏却常常被赦免;冥府工匠研制出新的的法器,赵吏都能第一个拿到手;鬼差的俸禄并不高,但赵吏却住着舒适大方的四合院,进进出出都有专门的车马。   阿茶也很器重赵吏,重要的鬼魂都派他去接引,但她却不给他升官,有一次,赵吏想要考城隍,阿茶说城隍太忙,你当了城隍就不能经常回来陪我玩了,赵吏想想也对,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从此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小鬼差。   阿茶隔一段时间就会召见赵吏,让他给自己讲人间的事情。其实她都知道的,冥府有专门的官员到人间采风,写了书画了图,以供冥王御览。但阿茶更喜欢赵吏讲的,光讲还不够,还要赵吏扮成各种人物,有时候是书生,有时候是小贩,有时候则是帝王将相,后来的赵吏可以一个人撑起一台戏,阿茶绝对功不可没。   有时候,阿茶会让赵吏为她抚琴。西晋末年,赵吏一边学习抓鬼一边学习弹琴,三百多年下来,他的琴艺早已炉火纯青。冥宫深处,惟竹席一领,几案一座,香一炉,琴一张,知音人两人而已。   可是,这样的一个阿茶,却从来没有对赵吏说过什么,赵吏想说,但又害怕,怕这种若有若无的关系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结束。   赵吏甚至查过典籍,没有一条记录说冥王不能有恋情。天女总是与凡人搞出绯闻,土地公的婚礼也办得盛大而隆重。阴阳和谐,此乃天道,再没有比这更加正当的事情。可是阿茶却始终一个人,硬生生地把自己从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   赵吏想不明白,他只能默默地陪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阿茶开心。时间长了,冥界谣言四起,说他是冥王的男宠,说他以色事主,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木兰替赵吏抱不平,赵吏反而劝她:谣言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谁也不敢惹我啦。   有时候,赵吏会觉得阿茶只是还没开窍,她生于冥界、长于冥界,不曾接触人间世态,对于情爱之事自然也就懵懂无知;但是,时间会改变这一切,他只需安心等待,等待他的茶茶开窍就好。赵吏一直这样认为着,直到那一回。   那是贞观年间,日本遣唐使来华,留学生在长安街市上表演傩舞,赵吏见他们的面具十分有趣,便买了回来,打算带给阿茶把玩。   当赵吏兴冲冲地走进冥宫时,迎接他的是一阵欢声笑语。内殿中,灯火辉煌,罗帐高悬,裹着睡袍的阿茶正躺在一名男子的腿上,男子不时对她耳语几句,逗得她掩口而笑。   还是阿茶发现了愣在门口的赵吏,她坐起身来,跟他打招呼: “赵吏,你回来啦!”她的神色那么坦然,赵吏甚至以为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很可惜,不是幻觉,床上的男子闻声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赵吏的视线里,那男子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他是谁?”赵吏指着男子问。   阿茶笑着跳下床来,拉过赵吏按他坐在床边,然后退后一步端详了半晌,“果然很像,牛判官当真没有骗我!”   “他到底是谁?”赵吏有些愠怒,站起来问道。   “牛判官送过来的。”阿茶没有觉察赵吏的情绪,“可惜只有十天寿命了,我让他陪我十天,许他投个好胎!”   赵吏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让他出去。”   阿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凭什么命令我?”   赵吏没有答话,径直走上前,一把拽起床上的男子,不由分说就往外拖。那男子受到惊吓,带了哭音向阿茶求救。   “放肆!”阿茶说道,抽出鞭子用力一挥,正好打在赵吏的后背上,赵吏吃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阿茶。   “你不要命了,是吧?”阿茶挑眉。   赵吏笑了笑,捞起缩成一团的男子,双手狠命地掐上他的脖子。   阿茶没有想到赵吏会如此大胆,愣了片刻才发动灵力,瞬间,内殿之中风云变色、电闪雷鸣。赵吏被强大的能量震翻在地,阿茶上前,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压上他的心脏。   “你想杀了我?”赵吏呆呆地问道。   阿茶自上而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嘴角上挑,发出一声轻笑。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杀了你,我上哪儿去找这副皮囊啊?”她边说边抚摸赵吏的脸颊,像是在拨弄一件心爱的玩具。      赵吏的心沉到了冰点。   阿茶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走,仿佛两条灵巧的蛇,凉的刺骨,还吞吐着毒信子。赵吏没有力气反抗,只得任由她摆布,背上的伤口不断被地面摩擦,火辣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而这一切,竟然还有个目瞪口呆的旁观者,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间男子。想到这里,赵吏羞愤难当地闭上了眼睛。   “睁开。”阿茶在耳边轻轻说道,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赵吏紧闭双眼,竭力压制住喉咙里细碎的呻吟。   “爱情戏码玩够了,给你来点直接的。”阿茶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同腊月的寒霜,把汗淋淋的赵吏打了个湿透。   阿茶依然笑着,用灌注过灵力的手,缓缓按上了身下之人的耻骨。赵吏猛地睁开眼,一声自暴自弃的低吼倾泻而出。? ☆、第 16 章 ?  年关将近,阿茶在冥宫大宴群臣,还请了三界中的几个老朋友作陪,这其中就有龙二公子睚眦。   阿茶和睚眦在先秦时候就认识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一年,睚眦为了报复对自己不敬的人,从人间追到冥界,连鬼魂都不愿放过。鬼魂归阿茶管,阿茶自然不能同意,于是两人大打出手,三天三夜愣是没决出个胜负。筋疲力尽的阿茶说:多大点事儿啊,那人不就是骂了你一句嘛,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小心眼儿的男人!气喘吁吁的睚眦说: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彪悍的女人!最终两人各退一步,睚眦同意让阿茶处置那只鬼魂,阿茶也卖了睚眦一个面子,把鬼魂投入了畜生道作为惩罚。   五胡乱华时期,睚眦的五弟饕餮违禁食人,给冥府造成了很多麻烦,睚眦奉了父亲的命令前来跟阿茶道歉;阿茶自然不会吃哑巴亏,讹了睚眦一百颗龙丹。   算起来,这是睚眦第三次来冥界。他穿着大红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用玉簪束在头顶,迈着缓缓的步伐走进了冥宫大殿。彼时宴席已经开始,大殿中有仙有妖有鬼,觥筹交错、满座喧哗,睚眦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望着睚眦那张帅得一塌糊涂的脸,女妖女鬼们的眼睛里开始冒红心,相反的,男妖男鬼们则暗暗不爽。   “老二!”坐在主位上的阿茶热情地招呼睚眦,“这边坐!”然而等到睚眦走近,她便有点不高兴了:“我去,你怎么又跟我撞衫啦?”原来,阿茶也穿了件大红色的长裙。   睚眦找了个地方施施然落座,端起几案上的酒杯饮了一口,方才笑道:“颜色相同,款式不同,怎么能算是撞衫呢?”   阿茶撇撇嘴:“男的穿红色,你可真够骚包的。”   睚眦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开始大快朵颐。   宴会还在继续,等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阿茶拍拍手,侍女们忙过来添酒加菜,又有一队身着华服的乐手走上大殿,开始演奏舞乐。   “酒菜不错。”向来挑剔的睚眦评价道。   “酒是杜康酿的,菜是伊尹和易牙做的,这些人都死了,此等美酒佳肴,只有在我冥界才能享受得到。”阿茶颇为自豪。   睚眦笑了笑,“但是音乐实在不怎么样。”他的大哥囚牛爱好音乐,耳濡目染之下,睚眦对这些东西也算在行。   “二公子说得不错。”旁边的赤脚大仙点点头,“天界的宴会上也是奏这种曲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首,都听腻了。”   “是啊是啊,”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钻到阿茶怀里,“茶茶姐姐,精卫一听到这种舞乐就想睡觉呢!”   阿茶揉揉小精卫的脑袋瓜,笑道:“是你吃得太多,困了吧?”   “哪有嘛,明明是他们演奏得不好!”小精卫撅着嘴巴不承认。   阿茶想了想,对侍立在侧的马三姐说:“去把赵吏叫来。? ☆、第 17 章 ?  赵吏一袭黑色深衣,抱着古琴走上殿来。睚眦瞥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这人气质清冷,不似乐师,倒像个剑客。   “我主阿茶。”赵吏低头跪在阿茶面前,阿茶看不见他的表情,“你的伤怎么样了?”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已经无碍了,多谢我主挂怀。”赵吏回答,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带着一点疏离感。   此刻大殿高朋满座,阿茶强压下心中的不悦,“你去奏曲吧。”   “是。”赵吏退到阶下,把琴放在几案上,自己席地而坐。指尖拨动,轻拢慢捻摸复挑,泠泠的琴音响彻大殿。   一曲终了,众人拍手称善。   赤脚大仙忍不住赞道:“当年老夫有幸听过伯牙的《高山流水》,今日重闻此曲,颇觉神似,实属难得!”   阿茶笑道:“大仙好耳力,他的琴就是跟俞伯牙学的。”   “原来如此!”赤脚大仙抚掌而叹。   一旁的睚眦却不以为然:“技法虽好,但情思尚未得伯牙之精髓。”他顿了顿,看着阶下的赵吏。赵吏觉察,也抬头看向坐在阿茶下首的红袍银发的男子。四目相对,睚眦这才发现对方是个没有灵魂的鬼差,有趣,实在有趣。“伯牙之曲虽然高旷,但不乏知音之乐;而你所奏太过悲凉,哀情有余,乐境不足。”   赵吏笑了笑,“这位公子所言极是。曲由心生,赵吏身为鬼差,了无生趣,自然奏不出知音之乐。”   睚眦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身为鬼差,了无生趣,这岂不是公开挑衅冥王?果然,阿茶闻言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冥王大人。”赵吏站起身来,冲阿茶行了一个长揖礼,“赵吏愿意放弃鬼差身份,恳请您准许我重入轮回。”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千百年来,没有鬼差说过这样的话。睚眦抱了胳膊靠在座位上,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阿茶眯起眼睛,“永生的权利,你也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赵吏平静地说。   阿茶沉默了半晌,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你的,你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接着!”她的双目泛出蓝光,怒火使得冥界空间发生了扭曲,大殿中的众人都感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赵吏站在阶下,直视着阿茶,没有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   这个小鬼差,确实有点意思,睚眦这么想着,伸手拦下了阿茶的灵力攻击,“阿茶,大过年的,别生气嘛。”他笑道。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纷纷向睚眦投去感激的目光。睚眦看了看阶下面无表情的赵吏,转对阿茶道:“你的手下太放肆,不如让我带回龙宫教训几天,你看怎么样?”   阿茶早已回过神来,她有点惊讶,龙本性淫的特点她是知道的,睚眦以前的风流韵事也早已传遍三界,可是从来没听说他对男子也感兴趣,“你确定?”阿茶试探着问。   睚眦从容不迫地点点头,“没错。”他靠近阿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作为交换,帮你对付阎王。”   阿茶愣了愣,眼中精光流转,最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成交!”   ? ☆、第 18 章 ?  东海龙宫。   睚眦大大咧咧地靠在雕花椅上,对赵吏勾动了手指。   赵吏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规规矩矩地站在睚眦面前。   “跪下,我不喜欢别人比我高。”睚眦说道。   赵吏几乎没有犹豫,按照吩咐跪了下去。   睚眦直起身子,揪住赵吏的衣领拉至面前,低头嗅了起来。赵吏下意识要躲,却被按住双肩,下一秒,睚眦霸道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赵吏瞬间睁大了眼睛,极具攻击性的雄性气息让他难以适应,但理智还是让他闭紧了嘴巴。   睚眦察觉,伸手扳过赵吏的颌骨,只听“咔嚓”一声,下巴随之脱臼。他把舌头伸进赵吏嘴里,不停地搅动着,时而温柔,时而狂暴,这是一个极具情调、充满诱惑的吻。   赵吏无法呼吸,一丝潮红泛上面颊。他扭动着身子试图挣扎,但双腿跪在地上使不出劲儿,双手又被捉住反剪在身后,所以根本无济于事。就在赵吏快要因为窒息而晕倒时,睚眦结束了他的吻。   睚眦站起身,饶有兴趣地打量地上的人:赵吏张着无法闭合的口直喘粗气,丝丝银线挂在嘴角,看上去十分淫靡。   看够了,睚眦才伸手把赵吏的下巴重新安好,又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给我更衣。”他吩咐道。   赵吏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刚才的慌乱,然后缓缓走到睚眦身后,开始帮他宽衣解带。睚眦的衣服有些繁复,赵吏用发颤的手摸索着上面的扣子和系带,弄了半天也没能解开。   睚眦有些不耐烦,一把扣住赵吏的脖颈,将人按倒在椅子上。赵吏吃痛,唤了声二公子。睚眦置若罔闻,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襟,他欺身上前,却在一个暧昧的距离忽然打住,偏了头对赵吏耳语。   “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忍多久?”   赵吏闻言一惊,睚眦轻扬嘴角,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说吧,临走前阿茶跟你说什么了?好好服侍我,回去把灵魂还给你?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她吧?”   启程去东海的前一晚,赵吏宅邸。   木兰默默地收拾着行李,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包袱。   “差不多就行了,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赵吏说道。   木兰转过身来,一双秀目早已啜满了泪水,“吏哥哥,冥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   赵吏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那就好了。”   “吏哥,不如你逃走吧,逃到人间去生活!”木兰说道。   赵吏苦笑,“冥府的通缉令可以传遍三界,谁能逃得了?更何况,我若走了,冥王势必迁怒于人,我不能连累你们。”他拍拍木兰的肩膀安慰道:“傻丫头,吏哥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案台上的烛火忽然闪烁不停,片刻之后,阿茶出现在屋子里,她瞥了木兰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看来我来得不巧啊,这里是在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吗?”   赵吏忙把木兰护在身后,对她说道:“木兰,你先下去吧。”   纵使心有不甘,木兰还是退出了房间。   阿茶坐下来,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玉笋般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赵吏知道,她是想说点什么。   “那日,我的话说重了,手下得也有点狠。”阿茶说,但很快又补充道:“可你不该当着我的面弄坏我的玩具!”   赵吏陷入了沉思:玩具?如果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是她的玩具,那自己又是什么?   “说话啊!”阿茶催促道,“我已经给你道歉啦!”   “哦,啊,”赵吏回过神来,“没关系,小伤而已,我已经习惯了。那天我也有错,太冲动了。”   阿茶笑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凑到赵吏跟前,“你得再我帮一回。”   赵吏不解地看着阿茶,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过了,阎王胆敢挑衅我,全仗着凡人的信仰。冥界不能干涉人间之事,但龙族却能。如果睚眦帮我把人间的帝王争取过来,势必可以狠狠打击阎王和他的党羽。”阿茶说道。   “我明白了。”   “那你愿意帮我吗?”   赵吏轻笑,“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阿茶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如果今晚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在路上和他来个玉石俱焚?”   赵吏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阿茶又靠近了些,伸手抚摸着赵吏的侧脸,“乖一点,别激怒他,好好护住自己的元神。”   “只要元神不灭,我都有办法修好你。”阿茶对赵吏耳语道,她的声音甜甜的,像是裹了蜜的□□。   ? ☆、第 19 章 ?  赵吏笑了,索性把头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交易而已,二公子何苦说破?”   睚眦也笑了,松开手站起身来,“原本就是喜欢你身上那股冲劲儿,你这么配合,我反而觉得索然无味了。”   “哦,是吗?”赵吏有点惊讶,他抬眼看睚眦,睚眦也看着他,四目相对,都不知彼此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赵吏忽然飞起一脚,正中睚眦小腹,睚眦没有提防,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公子想要的,可是这个?”赵吏翘着二郎腿坐在雕花椅上,笑得得意。   睚眦摸摸摔疼的屁股,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没人跟自己动手了,今天竟然被打了,这个滋味真是,很特别啊。他笑着站起来,踢向椅子上的赵吏,赵吏翻身一跃,轻轻躲开,雕花椅却粉身碎骨。   两个人你追我打,不一会儿,屋里的杯碟、桌椅、古董就都摔了个稀巴烂,门外的虾兵蟹将们只听屋里“乒乒乓乓”,分明是打架的声音,却也不敢贸然进去。   睚眦内力雄厚,招数大开大合,赵吏毕竟不是他的对手,几番较量下来有些体力不支。   睚眦见状,连续出招,赵吏躲闪不及,胸口上生生挨了一掌,被震得连退几步,嘴角渗出血来。   睚眦摇摇头,“啧啧,太弱了,这点斤两还敢跟我动手?”   赵吏笑了笑,也不答话就又扑上来,与睚眦缠斗不止。然而他的进攻渐渐失去了章法,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发泄。   睚眦侧头,躲过赵吏的一记直拳,顺势揪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吏断了手,索性不再防守,一味地胡乱进攻,分明是不要命的样子。睚眦有些不耐烦了,出手卸了他的一条腿,赵吏这才安静下来,躺在地上扯起嘴角,竟是在无声地笑。   “好玩吗?”睚眦问。   赵吏还是在笑,却不回答。   睚眦俯下身子,扳起赵吏的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我问你,好玩吗?”赵吏咳了两声,嘴角带血,脸上却带笑,“好玩。”   “那该换我玩了。”睚眦说道,一把扯开赵吏的衣襟,伸手探进衣领,睚眦的手冰凉,赵吏挣扎着想要躲开,可是无济于事。“现在后悔,晚了。”睚眦压低了声音说道。   冥宫深处,烛火昏黄,红衣女子独坐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侍女马三姐走进来,“主子,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阿茶回过神来,皱了眉头问道:“三姐,赵吏走了多上时间了?”   “回主子,算上今天刚好半个月。”   “半个月了。”阿茶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要不派人去龙宫催一催?”   阿茶摇摇头:“不,我答应过龙二的。还是再等等吧。”她叹了口气,“三姐,我想去佛堂坐坐。”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是一间不大的佛堂,灯火如豆,照着屋内简单的陈设,只有一座佛龛、一张几案和两个蒲团。   阿茶坐下来,呆呆地环视空荡的四周。忽然,屋里似有响动,阿茶站起来循着声音走去,在佛龛下面发现了一只小白兔,确切地说,是一只小白兔的灵魂。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阿茶蹲下身,把兔子抱起来。   “都走了,就剩咱俩了。”她一边抚摸着小兔子一边轻轻说道,兔子似有灵性,紧紧地依偎在阿茶的怀里。   阿茶抬头望向佛龛,上面供奉的佛菩萨庄严肃穆,她看了半晌,忽然转过身来,两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小兔子身上。   ? ☆、第 20 章 ?  长夜漫漫,琴声袅袅,少年僧人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双手轻轻按在琴身上,低头沉默不语,——这是一把上好的桐木七弦琴,造型古朴,音色清亮,琴头打磨得光滑圆润。   听琴的少女有些疑惑:“帛远,怎么不弹了,你累了吗?”   少年僧人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少女,“茶茶,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少女不解地问道。   “长安。”少年僧人答道。   “长安?”   “长安在洛阳的西边,也是一座古城。”少年僧人解释道,“我要在那里建造一座佛寺,让更多的人皈依我佛,远离无间之苦。”   西晋末年,八王之乱,中原大地干戈四起,朝生夕死竟为常事。那少年僧人有心,想要用佛法普度众生。   少女看向僧人,见他目光澄澈,神色悲悯,心知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但还是忍不住拉着僧人的衣角轻轻问道:“不去,不行吗?”   僧人笑了笑,握住少女的小手,“茶茶,等我。”   三十年后,你我黄泉之下相见,到那时,我还你生生世世。   少女也笑了,一辈子,别人等不了,但她等得了。   佛法本是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三个月后,赵吏从东海回来。   阿茶召赵吏晋见,出乎她的意料,他看上去很好,没缺胳膊没少腿;慌忙扯过赵吏的手臂为他诊脉,也没有内伤。不安的心终于放下,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   赵吏抬头看看阿茶,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阿茶的笑僵在脸上,“怎、怎么了?”   “多谢我主挂怀,属下没事。”赵吏退后一步,与阿茶保持着距离,又从袖中拿出个锦盒,双手奉上,“龙涎香,用孟婆汤化开,李炎的灵魂饮下,便可生性厌佛。”(注:李炎即唐武宗)   阿茶呆呆地接过锦盒,内心远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如果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告辞了。”赵吏说道。   “你怪我了?”   “属下不敢。”   “道歉还不行吗?”阿茶故技重施。   赵吏直视阿茶,“把灵魂还给我,或者,告诉我以前的事情。”   阿茶摇摇头,“这不可能。”   赵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他顿了顿又说:”可是三百多年了,欠你的,也该还清了吧。”   “你说什么?”阿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即便没有还清,最起码,也得让我搞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吧!”赵吏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茶提高了声音。   赵吏苦笑,转身离开。   阿茶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   “站住!”她喊道。   赵吏没有回头,怕看到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唐会昌年间,武宗皇帝勒令僧尼还俗,大量寺院被强行拆除或烧毁,佛教蒙受巨大灾难,史称“唐武宗灭佛”。   九州华夏的人间帝王,有一个共同的图腾:龙。   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不惜与猛兽签订契约,世代将其供奉。而龙喜新厌旧,从不在一家一姓作长时间的停留。   ? ☆、番外之传说 ?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第N任冥王当政的时候。冥界搞整顿,取缔了很多大型娱乐场所,鬼差们闲得无聊,凑在一起闲聊前朝往事。   “哎,你们知道吗,以前有个女冥王。”鬼差甲说。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个为了男宠失掉江山的冥王吧。”鬼差乙插嘴。   “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因为男宠背叛了她。”鬼差丙说。   “不不不,我听说是几个高层叛乱,逼迫冥王亲手杀了男宠。”鬼差丁忍不住也参与进来。   “哎,我的版本和你们都不一样,据说那个男宠是自杀的,元神和魂魄都散了,冥王得知后,把王位禅让给了副手,自己上天入地满三界地寻找魂魄的碎片。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呜呜呜~~~”鬼差戊是个感情丰富的姑娘,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大家笑起来,“小丫头真逗,还哭上了。”   这时鬼差甲叹了口气,“不过那时候鬼差的待遇挺好的。听从前的老人说啊,有编制,五险一金啥也不缺,年底还有奖金和分红,大家都能买得起Iphone最新款,不用卖肾!哪像现在啊,办公经费查得严,□□还不给报!”   鬼差乙点点头,默默地扒了一口盒饭。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 ☆、第 22 章 ?  茫茫大地,尸横遍野。灰袍僧人踽踽独行,两行浊泪湿了衣襟。我本想度人于苦难,怎料干戈竟因我而起?   “帛远。”一个好听的女声。   僧人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面前的红衣少女。   少女笑了,宛如冬日的阳光,“帛远,我来带你走。”   那一年,高僧帛远因为坚持佛法而得罪了地方官,被鞭挞至死。关中、陇西地区的人们将帛远奉若神明,听说他被害的消息,悲痛不已,群情激愤。羌族人打着报仇的旗号前来进犯,两军交战,地方官大败被杀,得胜的一方将帛远分尸,各自带回营造佛塔供奉。   阿茶开心地挽着帛远的手臂,带他熟悉着自己的地盘。   “看,这就是弱水,漂亮吧?”阿茶献宝似的说道。   蓝色的河水波澜不兴,河畔种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火红的彼岸花就像身边的少女一样,美不胜收。   “茶茶。”   “嗯?”   “我已经老了。”帛远说道。三十年布道生涯,当初的少年早已两鬓斑白,皱纹丛生。   “这有什么啊,”阿茶满不在乎,“我按照原来的样子给你再造一个身体就好了。”   赵吏不再进宫给阿茶讲故事,也不再陪她玩角色扮演,阿茶召他过来,两人说不了几句话便会冷场。起初,阿茶还以为他在赌气,等气消了,便会像以前一样粘着自己;然而她错了,赵吏说到做到,再也没回应过她的示好,他变得神思凝重、沉默寡言。   阿茶再也没去过人间,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寝宫里,把脚伸进卧榻旁边的温泉里,默默地发呆。阿茶还把佛堂砸烂并重建过好几次,每一次,她的心都会变得更硬一些、更冷一些。   千年的时间倏忽而过。   那年除夕,赵吏叫了木兰、白姐和一班兄弟来家里吃饺子。   酒正酣,人微醉。   白姐原是个爱闹的,穿了白底暗花的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成心在人堆里穿来走去,说些露骨的笑话,逗得那帮半大小子们一个个面红耳赤。   赵吏的心情也很好,一边喝酒一边给木兰夹菜,“木兰多吃点儿,看你那么瘦。”木兰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得。   “阿吏啊,你只给木兰夹菜,都不理会我们!”绕场一圈的白姐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佯装嗔怒道。   木兰不说话,低头抿嘴笑。   赵吏端了酒壶站起身,“怎么会呢,来来来,我敬白姐一杯!祝您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白姐喝了酒,一拳捣在赵吏肩上,“臭小子,又拿老娘开涮!”   众人笑作一团。   这是1960年。   ? ☆、第 23 章 ?  深夜,存放生死簿的档案室里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穿梭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之间,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隶省济北郡死亡名册。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女人抽出一个本子,翻开查看后提笔欲改。   “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人心下一惊,慌忙抬头,看到来人却有些惊讶:“阿吏?”   来人正是赵吏,此刻的他面色凝重,“白姐,擅改生死簿是大罪,你这么做,真的想好了?”   白姐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我负责的区域和您负责的区域一样大,然而半个月来,我收魂的数量却是您的三倍。很明显,您在救人。”赵吏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我还发现,这样做的,不止您一个。”   “那你打算怎么办?举报我们?”   “我不知道。”赵吏坦然,“虽说救人是善事,但摆渡人的职责却是收魂。何况生死皆有定数,违反天命很有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后果。这话,还是以前您教我的。”   “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白姐摇摇头,“阿吏,你还记得以前咱俩搭档的那段时间吗?”   赵吏点点头。那是清末,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乱世。   “有一回,我负责带走一个男人的灵魂,他不知道自己死了,还想着赚钱给媳妇治病,其实他媳妇早死了,可他偏偏不信。”   “我记得,那次回来的时候,你很沉默。”   “那个男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白姐举起手中的生死簿,“同样的,这本名册上的人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他们要死?因为天命?天命是什么?不过是神一厢情愿的安排!”她有些激动。   赵吏不语,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过后,他抬起头,直视着白姐,“算我一份。”   乙亥、庚子、辛丑三年,天灾人祸凑泊,中原大旱。饥饿的年头,一块儿窝头、半根玉米便可救人一命。   我的国人,我的同胞,我的兄弟姐妹,挨过去吧!挨过去,终有一日花会重开;挨过去,终有一日,春至。   ? ☆、第 24 章 ?  “吏哥,白姐和几个兄弟被冥王的人抓走了,原因不详,望速回!”   接到木兰的书信,赵吏立刻从驻地赶回冥界。   一千多年过去了,冥宫还是当年古香古色的模样,赵吏忽然闯进来,马三姐没敢拦。   “她在哪儿?”   “在后殿,水房。”   冥界幽冷,阿茶喜欢泡温泉,于是便叫鬼卒开凿暗渠,引弱水经火海地狱,最后流到这冥宫后殿的水房中。水房不大,地板用汉白玉铺成,池边则种满了火红的彼岸花,花丛中放了一张软榻。   此刻,阿茶正闭了眼睛躺在池里,乌黑的长发散在水面上,香肩半遮半露。觉察动静,她一把扯过红袍,裹起自己站起来。   “不会敲门吗?”阿茶有些生气。   赵吏面无表情,“白姐他们在哪儿?”   阿茶没有回答,慢条斯理地系好浴袍的带子,方才云淡风轻说道:“死了,灰飞烟灭了。”   “为什么?”赵吏冷冷地问道。   “你知道的啊,你不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嘛。”阿茶轻笑。   “是,我们是违反了冥界的规定,但我们做的都是好事。”赵吏耐心劝道,“你若去人间看看,看看那些可怜的人们,你也一定会动恻隐之心的!不如小惩大诫,绕过白姐他们吧。”   阿茶嗤笑一声,“可我去不了人间,凡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你说破天也没用,他们已经被我杀了。”   赵吏看着阿茶,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也是共犯,你把我也杀了吧。”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阿茶边说边在池边坐下来,白嫩的双足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她转过头,笑嘻嘻地回望赵吏:“我不会杀你的,你的这副皮囊,我还要留着当个念想呐。”   双拳握紧又松开,赵吏呼吸急促,太阳穴突突直跳,胸中的愤怒如同燎原大火,把他的理智烧成了灰烬,忍无可忍!   一个箭步跨至池边,阿茶没有防备,被人掐住脖子死死地按倒在地板上。赵吏盯着身下的女子,恨恨地说道:“你,没有心。”   阿茶咳了两声,笑道:“我又不是人,要心干嘛?”她的眼睛亮亮的,闪着狡黠的精光,“你也不是人,装什么装!”   赵吏愣了半晌,是啊,他也不是人,非但不是人,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而这一切,全是拜这个女子所赐!   目光流转,决绝和狠戾的神色染上眼眸,蓦地扯开女子的红袍,让白皙的身体曝露在空气中,“你没有心,这样,也没关系吧?”赵吏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冒着丝丝寒气。   “你干什么?!”阿茶没料到赵吏会这样做,瞪大了眼睛质问。   赵吏凑近了些,低头审视着阿茶的身体,“好几百年没碰你了,你早就寂寞不堪了吧。听说你在后殿建了个佛堂,没少叫那些个俊俏男鬼侍寝吧?佛门圣地干那事儿,是不是特刺激?”   阿茶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吏,“你、你说什么啊?”   赵吏轻挑嘴角,带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今天,就由我来好好伺候女王大人!”说是伺候,手上的动作却粗暴凶狠,一把分开女子的双腿,挺身而入。   阿茶吃痛,抬手要推赵吏,却被反剪了双臂;正想用灵力反击,忽听耳边传来他的低语:“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样吗?”她一时失神,被赵吏拎起来、狠狠地丢到池边的花丛里,彼岸花的长刺划破了身体,鲜红的血珠滴在花瓣上。   赵吏视若无睹,再次欺身上前。   温泉里的蒸气徐徐升起,氤氲了整个水房,火红的彼岸花晃动着,凋谢的花瓣散落了一地。   赵吏,我也会痛的啊,阿茶在心里说道,泪水模糊了视线。   ? ☆、第 25 章 ?  “帛远,我为你建了这座佛堂,开心吗?”阿茶拉着僧人的灵魂走进一间屋子,“看,它也在这儿!”   僧人顺着少女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只白兔。   当年,帛远离开洛阳来到长安,在路上看见一只受伤的兔子,没能救活,便将兔子的尸体焚烧,并附了一张纸条:黄泉寂寞,白兔作伴,等我。那是他送给阿茶的礼物。   阿茶把白兔抱起来,伸手要去拉帛远,僧人僵了僵,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怎么了?”阿茶不解地问。   “没什么。”僧人回答,他把视线投向殿外,“阿茶,与其修建佛堂,不如修建一座望乡台。”   “望乡台?”   “我来冥界这几日,听见不少鬼魂因为思念亲人而日夜啼哭,何不在弱水河畔修建一座望乡台,让他们遥望故乡、了却心愿呢?”   “可是鬼魂一旦进入鬼门关,就没有办法出去了;弱水在关外,他们根本就到不了。”   “只入不出,未免太过严苛。阿茶,我佛以慈悲为怀,可否为他们动一点恻隐之心呢?”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须把鬼门关彻底打通就行了。”   泰山之巅的庙宇。   器宇轩昂的老者忽然皱起了眉头。东岳大帝在泰山养老已经一千多年了,他有个争气的女儿,接替他管理了冥界,所以这些年他没太操心。可是今天,他感觉冥界似乎出现了一点异样。   心念一动,东岳大帝来到冥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傻了眼:鬼门关被彻底打开,变成了双向通道!   “父王息怒。”阿茶跪在地上小声说。   “你叫我怎么息怒!”东岳大帝气得胡子都飞起来,“要是鬼魂从冥界逃出去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跟天帝交代?!”   阿茶不以为然,“大不了我在这儿一直看着喽,反正帛远会陪我!”   东岳大帝长叹一口气,“傻丫头,哪里还有什么帛远!”   找遍了整个冥界,也没有找到帛远的踪迹。佛堂空无一人,几案上的七弦琴还在,弹琴的人却不见了。   阿茶懵了,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父亲告诉她,那帛远本是如来座下地藏王菩萨的化身,地藏王常居婆娑世界(人间),以渡化世人为己任,他又怎会留在冥界呢?   看着彻底打通的鬼门关,东岳大帝直叹气。   良久,呆呆的阿茶终于回过神来。   “父王不用着急。”她平静地说道,“我自己闯的祸自己背,这个冥界,我来守,只要我在,不投胎的鬼魂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她被爱人永远地困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幽冥。   ? ☆、番外之龙吏 ?  睚眦再见赵吏时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后了。   两人在路上照了个面,睚眦并没有认出赵吏,还是赵吏主动打招呼:“哎呀我去,这不是二公子吗?”眼前的男人眉眼弯弯、笑容可掬,头发挑染了一缕基佬紫,一身黑衣既骚包又帅气。   睚眦上前,辨认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赵、赵吏?”   赵吏一拍手,高兴地跺跺脚:“可不就是我嘛!二公子近来忙啥呢?天气冷,要不去我店里坐坐?”   面对如此热情的赵吏,睚眦实在是有点懵逼,恍恍惚惚就被人拉进了一家便利店。   正值午夜,店里没什么顾客,只有一个穿着格子围裙的男孩坐在收银台里,“青仔,招呼客人!”赵吏大喇喇地冲男孩喊道。   男孩抬头看着自家老板和他身旁满头银发的奇怪男人,一脸的波澜不惊,“先生您好,请问要点什么?”   “关东煮!给他来点儿关东煮!”说话间赵吏已经咬开了一瓶科罗娜,灌了一大口才转向睚眦,嘿嘿笑道:“这个点也没法儿请二公子吃大餐,您多担待哈!”   睚眦的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   “酒和关东煮得记账。”男孩说道。   “我去夏冬青,这是我的店!”赵吏不满。   “你的店也不行,明早交班都要算账的。”男孩坚持原则不为所动。   “好好好,记记记!”赵吏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看你这小鼻子小眼小家子气,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此时,睚眦的CPU终于完成了散热,他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问道:“赵吏,小五又出事了,父王要我带他回去,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睚眦顿了顿,犹豫再三又说道:“这人间的变化太大,我都认不出来了。”   赵吏始终打量着睚眦,待他说完后噗嗤一笑:“我说二公子,您是有多久没来人间了?”   “五百多年吧。”睚眦如实说,“大战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那,我可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啦。”赵吏站起来说道,他的嘴角啜着笑,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之后的几天,赵吏带着睚眦逛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最后在一条小胡同的烤串摊位上找到了蓬头垢面的五公子饕餮。   临走时,赵吏笑呵呵地送他们:“二公子,您看我帮了您这么一个大忙——”于是,睚眦被迫在便利店里买了好几箱零食,他自然没有钱,只好留下一百颗龙丹抵价。   龙丹有奇效,人服之延年益寿,神服之功力大增,更有起死回生、铸造魂魄的功效。赵吏要龙丹做什么,那时的睚眦并不知道。   ? ☆、番外之大战 ?  五百年前,人类进入地理大发现时代,各个大陆之间相对隔绝的状态被打破,世界日益成为一个相互影响、联系密切的整体。人间是这样,天冥两界也是这样,满天神佛,混乱不堪。然而更严重的是,新航路的开辟让人类第一次看清了他们所生活的物理世界——地球,无论东西方,笃信神明的人越来越少。   总而言之,就是僧多肉少,不够分了。   不够分怎么办?抢生意呗。耶稣的传教士们漂洋过海、不远万里地来中国卖安利,这是比较文明的。那些的邪魔外道们就没这么讲究了,抢红了眼打起来也是常有的事儿。   玉皇大帝很是头疼。想当年,如来进中土,先是谦逊地承认了本土神明的权威,然后又把自己中国化,双方坚持政教分离原则下的佛道融合政策,和平共处了一千多年。——这是多么和谐!而现在,那帮外国邪神们却蛮横霸道,真是神心不古、世风日下啊,啧啧!然而感慨归感慨,组织天冥两界神仙御敌却刻不容缓。   作为冥王,阿茶自然免不了带兵出征。于是冥王主帅,阎王监军,两神暂时放下芥蒂,合力迎敌。   这场神之战前前后后打了三年多。战争十分惨烈,中国神明和外国邪神各有死伤,人死后有灵魂,神死后却只能灰飞烟灭。神之战,性命攸关,to be or to die,常常就在一念之间。   战争刚开始,中国神明就受到了重创,原因很简单,华夏承平日就,诸神耽于享乐,荒废了功夫。冥军先锋大将遭遇埋伏,身受重伤,临死前把印信交给了副将赵吏,赵吏临危受命,带领军队冲出重围,保存了精锐部队,为后来的战略反攻积蓄了力量。   之后,赵吏担任冥军先锋,采取“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游击战术,多次挫败了邪神的阴谋。那段时间,坐镇中军的阿茶每天最关心的就是从前线发回的战报,战役是胜是败,赵吏是生是死,全凭战报得知。有一回,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们传言战局失利,先锋死在了铁围山。阿茶听闻,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一旁的阎王见状,忙说战场混乱,消息误传也是常有的事儿。果不其然。三天后,赵吏拎着敌将的法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阿茶惊呼一声,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奔出了营帐。   面前的赵吏穿着染血的戎装,但是精神状态却很好。   “他们说你死了。”阿茶的声音带着委屈。   赵吏笑了,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你看,我好好的。”   大战第二年,敌强我弱的局面逐渐扭转,天冥两界都缓过气来。阿茶与天界取得联系,玉皇大帝派出二郎神,阎王又从西天请来了斗战胜佛和他的猴子兵。阴山脚下,中国神明与外国邪神展开会战,消灭了大批敌军。   大战第三年,冥军势如劈竹,邪神节节败退。这一日,军队驻扎在泰山北麓,阎王组织众人埋火做饭;阿茶则带了赵吏去侦察敌情。事情办完已是申时,阿茶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看日出。打仗这几年,阿茶不用守在冥界,算是比较自由,但之前战况吃紧,她没有心情玩乐,如今胜利指日在望,她便有了忙里偷闲的想法。   阿茶和赵吏都是第一次看日出。   当火红的太阳从云端跃出、发出万丈光芒的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们来自幽暗的国度,自然不太适应这样浓烈的光明,可阿茶还是兴奋地叫了起来,她笑着,高高举起双臂,似乎想要拥抱太阳。赵吏望着远方,轻声吟诵:“巨人已经扫除了阻碍:雀屏似的金霞,展开在大地;火焰般的圆颅,临照于天空!歌唱啊,赞美啊,这是东方的复活,这是光明的胜利!”   “复活、光明、胜利。”阿茶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这话说得真好!”她感叹道。   “是一位人间作家写的。”赵吏说道,“文章名叫《泰山日出》。”   是了,这里是泰山,阿茶心念一动,“赵吏,你知道吗,我就出生在泰山,我是泰山的女儿!”   赵吏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东岳大帝的传人。”东岳大帝,又称泰山府君,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生主死。   “可打我记事起,就没来过泰山。”阿茶说道,“我只能呆在冥界。”   赵吏不知如何安慰阿茶,只能陪她静默着。   太阳越升越高,云霞四散不见,“我们回去吧,”赵吏说道,“敌营就在不远,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这儿,那可就糟了。”   “你关心我啊?”阿茶笑着问。从唐朝起,两人很久都没有这么和睦过了,倒是这场战争,让他们重新近了一点。   “战场上,主帅的安危举足轻重,属下当然关心。”赵吏说道。   阿茶撇撇嘴,心道你就不能骗骗我啊,她挥挥手,“走吧。”   ? ☆、番外之庆典 ?  那一年,旷日持久的神界大战终于结束,天帝在苍穹之昴举行庆功晚宴,诸神齐聚一堂,欢度盛典。   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这场宴会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不再按照品级安排座位,而是采取灵活方便的自助餐形式,据说饭后还有一场盛大的舞会。打仗这些年,前线战事吃紧,物资供应不足,天界的日子也不好过,神仙们一个个都弄得灰头土脸。如今仗打完了,大家伙儿纷纷改头换面,重回往日的光鲜亮丽。不只嫦娥、七仙女等女神们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就连巨灵神、吕洞宾这些男神们也都穿了熨帖的燕尾服,脚下的皮鞋擦得光可鉴人。不在乎自己仪表的恐怕只有孙悟空了,他穿着最喜欢的虎皮裙,在摆满美食的桌子之间钻来钻去,手里端着大盘小盘,嘴巴嚼个不停,   此刻,阿茶却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天界的宴会她参加过,彼时她还是个小女孩,跟在父亲的身后,只不过,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刚刚结束的战争,她根本不可能再到天界来的。她早已适应幽冥的黑暗,也习惯了战火和硝烟,然而面对欢声笑语的盛宴,她却怯场了:昔日旧友长期没有来往,彼此早已生疏;苍穹之昴是距离太阳最近的星星,这里的阳光过于耀眼,让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她感到不安。   “笃笃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谁?”   “我。”      阿茶开门,一身黑色西装的赵吏站在门口,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看见阿茶,他又笑着从背后掏出一瓶红酒,“狄俄尼索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独家酿制,那边都快被孙猴子喝光了,偷了这瓶回来,专门献给我的女王大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准是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阿茶一边嘴上不饶人,一边把赵吏拉进屋。   赵吏手中的把东西放在桌上,转过身来看着阿茶:“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就知道。”阿茶撇撇嘴,“说吧。”   赵吏走近了些,凑在阿茶耳边说道:“想请你,做我的舞伴。”   “啊?”阿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我没想出去跳舞。”   赵吏笑了,指指阿茶身上的红色小礼服,“那你穿成这样干嘛?”   “我、我不会。”阿茶嗫喏着。   “我教你。”赵吏说道,牵起阿茶的手举过头顶,阿茶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转了个圈,停下的时候重心不稳,一头扎进了宽阔的胸膛。两个人的距离太近,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半晌,赵吏低下头,轻吻阿茶的前额,那一瞬间,阿茶竟有些失神。   “先吃东西,吃饱了我们再出去跳。”赵吏轻轻说道。   借着微醺的酒意,阿茶走到窗前,扯开之前紧闭的帘子,明亮的阳光从外面照进屋里,照在她和赵吏身上。   赵吏伸出右手,阿茶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赵吏笑了,牵着阿茶的手向门外走去。   “他心中盛满的宝藏膨胀得要爆发出来,因为他的思想已积累了许多没有开启的念头。”   ——司汤达《红与黑》   舞会已经开始,轻快的音乐响彻大厅。战争的胜利来之不易,此刻,就连平日里比较严肃的神仙都放下了矜持,和大家一齐狂欢起来。但女神嫦娥却有点不高兴,她本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美女,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感觉,谁知今天的舞会竟被人抢了风头!那个穿红礼服的少女舞步轻盈,笑容灿烂,与高大英俊的舞伴配合得天衣无缝,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诶,那个姑娘是谁啊?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何仙姑小声问自己的舞伴吕洞宾。   “她是冥王。”吕洞宾说道,当年汉钟离用幻术试谈吕洞宾,让他在梦中经历浮沉、魂归冥界,所以吕洞宾认得阿茶。   何仙姑有些吃惊,“真的吗,看着不像啊。”她心目中的冥王应是凶神恶煞之人,而非眼前这个明朗的少女。   “那她的舞伴是?”何仙姑又问道,传闻冥王阿茶性情古怪,她确实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能和冥王一起跳舞。还没等吕洞宾回答,却听旁边一个小散仙说道:“那人啊,是冥王的男宠!”原来如此,何仙姑和吕洞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曲终了,热烈的掌声响起,阿茶和赵吏向众人点头致谢,手牵手走出了舞池。   “累不累?”赵吏问道。   阿茶摇摇头,“有点渴。”   “那我去帮你拿喝的。”   阿茶坐在沙发上,看着赵吏向摆放饮食的地方走去。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孙悟空就一直没离开过饮食区,他尝遍了各种菜肴和水果,此刻正拎着酒壶开怀畅饮。   见到赵吏过来,孙悟空挤挤眼睛,“搞定你家女王大人了?”阴山会战时,赵吏救过他的猴子兵,两人于是相识。   赵吏嘿嘿一笑,“差不多。”   孙悟空看他笑得傻气,挠挠耳朵说道:“怪不得人家说恋爱中的人,呃,智商为负,幸亏俺老孙是出家人!”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出家人,都成佛了还是一副猴相!”赵吏笑着反唇相讥。   孙悟空拗个造型说道:“俺这叫不忘本!倒是你,身上明明有佛性,却愿意呆在冥界那种地方,啧啧!”   “因为爱情!”赵吏笑道,趁孙悟空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转身丢下句“我家女王大人渴了。”   “哎哎,你这个狗腿子!”孙悟空气得直跺脚。   ? ☆、番外之两个结局 ?  《玫瑰花的葬礼》   赵吏说他想要灵魂和自己的人生,其实只不过是借口,自始至终,他想要的无非是爱的权利,爱阿茶的权利。   阿茶看着赵吏,心里想的却是帛远。   慕容也没有想到,鬼丹的副作用竟然是强大的灵力,强大到毁天灭地的灵力,或者说,是戾气。   赵吏越来越没有办法忍受阿茶的三心二意,阿茶也无法接受赵吏的强势和改变,两人终于拔刀相向。   冥王被杀,三界震惊。天帝派出大批精兵强将围追凶手,凶手与天兵大战三天三夜,身受重伤后逃回弱水河畔。   离开你一百个星期   我回到了这里   寻找我们爱过的证据   没有人愿意提起   玫瑰花它的过去   今天这里的主题   我把它叫作回忆   我知道 爱情这东西   他没什么道理   过去我和你在一起   是我太叛逆   现在只剩我自己   偷偷的想你   玫瑰花的葬礼   埋葬关于你的回忆   感觉双手麻痹   不能自已   已拉不住你   真的好美丽   那天的烟花雨   我说要娶穿碎花洋裙的你   玫瑰花的葬礼   埋葬深深爱着的你   残朵停止呼吸   渗入大地   没人会注意   一片小雨滴   陪着我等天明   我用这最后一分钟怀念你   《偿还》   阿茶一直都觉得自己最爱的人是帛远,哪怕他骗了自己,哪怕他不告而别,哪怕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他的踪迹。至于赵吏,她给了他不死不灭的生命,理所当然,他要投桃报李,当好一个替身。   赵吏认为时间能改变一切,他的爱意和激情总有一天可以融化阿茶的心,千年的陪伴,便是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   慕容是在阿茶的授意下炼制鬼丹的,鬼丹的作用,不是生出新的灵魂,而是召唤散落在天地间的灵魂碎片,帛远的灵魂碎片。   吃到第三颗,赵吏就觉察出了异样,然而他却装作不知道,依旧捉鬼开玩笑,在阿茶面前各种耍宝,依旧,按时吃药。   当帛远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阿茶哭了,她想起了从前一个人的话:这副皮囊,既然你想要,那我还给你便是了。偿还无非借口,原来,他只不过是累了。   沉默的嘴唇   还留着泪痕   这不是胭脂红粉   可掩饰的伤痕   破碎的心灵   流失了多少的情   弥补的谎言   偿还的借口   我不会去当真   爱的心路旅程   只能够你我两个人   不可能是我独徘徊   也不可能三人行   你可以去找新的恋情   也可以不留一点音讯   但不要用偿还做借口   再让我伤心   爱哭的眼睛   让泪水染红   要多少岁月时光   才遗忘这段情   脆弱的心情   还留着你的伤痕   弥补的谎言   偿还的借口   我怎么能相信   爱的心路旅程   只能够你我两个人   不可能是我独徘徊   也不可能三人行   你可以去找新的恋情   也可以不留一点音讯   但不要用偿还做借口   再让我伤心   ? ☆、第 30 章 ?  “再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还你灵魂,给你自由。”   “好。”   1990年初冬,海阳市第二协和医院,一个男婴出生了,化身医生的赵吏给他起名“夏冬青”。之所以会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赵吏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诗:“移来此种非人间,曾识万年觞底月”。这句诗,出自南宋遗老林景熙的《冬青花》。   按照阿茶的吩咐,赵吏把那双眼睛放进了夏冬青的身体。赵吏知道,这双眼睛里封印着巨大的能量,可以摧毁整个人间的能量,但他不知道这股能量是什么,也不知道阿茶为什么要这么做。   果不其然,天界派出九天玄女前来截杀。九天玄女是个挺可爱的姑娘,空有战神的名号,实际上却是个战五渣,对付她,赵吏不费吹灰之力,戏谑地拽起玄女脑后的小辫子,“丫头,回去好好练练再来吧!”玄女气得面红耳赤,“赵吏,你等着,老娘上头有人!”   明的不行来暗的,玄女搞了一次车祸。赵吏赶到的时候,汽车已经被熊熊的大火吞没了,夏冬青被抛到车外,反而活了下来。看到这一幕,玄女也呆了,她没想伤害其他人,也不知道凡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赵吏看着懵逼的玄女,“都这样了,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带他们去投个好胎,当作补偿吧。”   再回到冥界,阿茶告诉赵吏,她已经和天界谈好了:只要夏冬青体内的人魔不觉醒,就留他一命。   “看好他,不要让他死,也不要让他醒,不要让天人捣鬼。”阿茶严肃地嘱咐道,说罢转身拿起话筒继续嘶吼:“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音乐轰鸣,震耳欲聋;灯光闪烁,闪瞎狗眼。   “哎,好嘞。”赵吏头晕目眩地答应着,恨不得堵上耳朵,“嗯,那啥,我能问一句,您老这是在干嘛?”   “卡拉OK啊!亏你还老往人间跑,这么新潮的玩意儿都不知道,老土!”阿茶狠狠地白了赵吏一眼。   “别说boss不罩你,喏——”拿起桌上的黑色砖头状物体递给赵吏,“大哥大!咱俩一人一个,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赵吏接过砖头×大哥大√,心里泛起丝丝甜蜜:就这样,也挺好。   “我唱得好不好听?”   赵吏犹豫着,考虑是要说真话还是假话。   “问你呐!”   “好听。”   “真的吗?”阿茶喜出望外,“那你坐这里,就坐这儿!我给你多唱几首,算是你额外加班的福利!”   求此刻赵吏的心理阴影面积。   1995年,《大话西游》上映。   阿茶手持销魂刀,给旁边的牛判官使了个眼色。   马三姐小声提醒:“旁白,说旁白。”   “啊啊,哦。”牛判官拿起剧本,照着上面磕磕巴巴地念起来:“当时那把剑,嗯,刀,离他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呃,刀,的女主人将会彻底爱上他,因为他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这人生平说了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他认为是最完美,的。”   赵吏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销魂刀,排戏而已,要不要搞这么逼真的道具啊?心中腹诽,嘴上的台词却说得顺溜:“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阿茶丢开销魂刀,一头扎进赵吏怀里。   被撞的生疼的赵吏望着地上的销魂刀,总算是松了口气。   2000年,赵吏在收魂时遇见一个女孩。   因为母亲去世,女孩哭得很伤心,赵吏同情心泛滥,上前安慰了她一番。   “谢谢你,我好多了,希望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女孩擦干眼泪说道。   “不用客气。”赵吏笑笑。   “我叫阿宝。”女孩羞涩地自我介绍。   “参加我主阿茶。”赵吏单膝跪地。   阿茶没看他,吩咐一旁的马三姐:“关上门,再把我的鞭子拿来。”   “不是,我最近都在人间,没招惹你啊。”赵吏有点着急。   “鞭子鞭子鞭子!”阿茶提高了声音。   马三姐三步作两步,迅速地关门递鞭子,同时在心里为赵吏默哀。   然后?   然后阿宝就找不到赵吏了,直到十五年后。   ? ☆、第 31 章 ?  “我去,毕业了干啥不好,非TM考(zuo)研(si)!”得知夏冬青正在准备考研的消息,赵吏忍不住吐槽。现在做科研哪有什么前途,论文不好写,□□又难报,为了不让夏冬青饿死,赵吏只好把他招进了自己的便利店。几天后,玄女也来了,化身失魂少女王小亚走进了夏冬青的生活。   夏冬青送王小亚的灵魂回身体的时候,赵吏就跟在后面,他有点不放心,怕玄女一个手刀砍下去,那小子就玩完了。到了医院,赵吏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故人,王小亚的母亲,竟然是白姐!准确的说,是白姐的转世。原来她没有灰飞烟灭,而是去投胎了,这样看来,自己当年竟是错怪了茶茶!   想到这里,赵吏悔恨不已,强忍着立刻回冥界的想法,拗好造型对夏冬青说完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你这双眼睛,我给你的。”便飞也似地赶回了冥界,当然,他已经做好了长跪键盘的准备。   冥宫空无一人,赵吏有些疑惑,忽听偏殿似有人声。   “主子,这件事之后,您真要把赵吏的灵魂还给他吗?”   这是大洋马的声音。   “当然不会。”   这是茶茶的声音。   “他本来就没有灵魂,我上哪儿找个灵魂还他?”   赵吏的脑袋“轰”地一下懵了。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出了冥宫、回到家中的;一路上,耳畔都在回响着这句话:“他本来就没有灵魂!”   一千多年前。   “小臣参见冥王殿下。”   “你就是公输班?”   “是。”   “听说你的手艺巧夺天工,可是真的?”   “巧夺天工不敢说,但小臣的木匠活儿确实不错。”   “帮我做一个人。”   阿茶把手里的画像递给公输班,“照这个做。”   公输班接过一看,是个年轻的僧人,“敢问殿下想用什么材料?”   “就用那个吧。”阿茶指指几案上的七弦琴。   “此琴乃上品,毁掉未免可惜。”公输班说道。   阿茶轻笑,“弹琴的人都不在了,留下琴又有什么用?”   ? ☆、第 32 章 ?  “你是我的药。”赵吏挑起白晓雪泛红的脸颊,轻轻说道。   一千多年前,阿茶也曾经这样挑起过他的脸,说过同样的话:“你是我的药。”是的,他是她的药,用来慰藉她对帛远的相思之苦;她把对帛远的爱,对帛远的恨,统统投射到了他身上。   千年来的疑惑和追问终于有了结果。“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赵吏在镜子里对自己说道,可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肉体交缠,抵死缠绵,身下的女人意乱情迷,赵吏却格外清醒。他想起茶茶的鞭子,和鞭子打在身体上的火辣与酥麻,他在鞭下翻滚,同时翻滚的还有□□,□□如同烧开的沸水,咕噜咕噜地冒泡儿,一到这个时候,赵吏就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原来,爱和不爱的区别就在于乱和不乱。怪不得茶茶的手从来都不抖,总是又稳又准又狠。这样一想,赵吏的动作便有了几分狠戾。   玄女来便利店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在努力地追求夏冬青,用从电视剧中学来的拙劣方式。   “你喜欢他?”赵吏问。   “开什么玩笑!”玄女用王小亚的夸张语气说道,“本宫怎么可能会喜欢愚蠢的凡人!”   赵吏轻笑,“喜欢呢,就在一起,不喜欢呢,就老别招惹人家,招惹了就得负责,知道不?”   玄女嘟嘴卖萌,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玄女没有告示赵吏,她之所以招惹冬青,只是为了验证一句话:“娅,等你有了爱的人,就会明白了。”说这话的女子和她一样也是天女,但比她更温柔、更优雅,是她最喜欢的琥珀姐姐。一千朵年前,琥珀因为爱上凡人而被贬出天界,她们在云端告别,娅问她后不后悔,她笑着摇摇头,然后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六道轮回。   冬青陪丁小雨在屋里打电话,赵吏和木兰坐在店外的长椅上。   “是他吗?”木兰低声问道。   赵吏点点头。   “吏哥哥,你打算怎么办?”木兰追问。   “人魔一旦苏醒,势必打破三界的秩序,百鬼夜行的情景将会在人间重现。”赵吏面无表情地说道。   木兰神色一动,“她这么做,我们可以向天帝举报。”   赵吏皱眉沉思,“可是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人间日新月异,天冥两界却还是老样子。现在的秩序,未必合理。”   木兰陷入了沉默,半晌才抬起头望着赵吏说道:“吏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样决定,木兰都会站在你这边。”她举起手中的啤酒,跟赵吏碰了一下,“妹子先干为敬!”   一直神情严肃地赵吏这才露出了笑容,他也举起酒瓶,仰头将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放心吧,我会为你和兄弟们考虑的。”   红衣学姐扰乱校园,玄女和冬青过去调查,为了进女生宿舍,她把冬青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发,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乍看上去,竟与当年的琥珀有几分神似。一念及此,玄女慌忙摇头:肯定是因为韩剧看太多,脑子瓦特了,哎,棒子国的东西就是不能多看,回去一定要多撸几集《甄嬛传》,把智商补回来。   冬青被红衣学姐的鬼魂蛊惑,站上窗台想要自杀。   “夏冬青!你在干吗?你清醒一点啊!”玄女惊慌失措地拍着门,单薄的肩膀想要撞开屏障,但无济于事。房门紧闭,透过门窗,玄女眼睁睁地看着就要跳下去的冬青,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恐惧感和无力感,千年前她也曾经有过。   直到赵吏出现,救下冬青,玄女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 ☆、第 33 章 ?  “等待的过程会有一种悲怆痛快的感觉在身上蔓延,虽然你受着压迫,浑身难受,可是你感到整个宇宙的烈火都在你的血管里燃烧。灵魂如同埋在酒桶里的葡萄在锅炉里陶醉地沸腾。”   ——司汤达《红与黑》   推门进入冥宫后殿,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间豪华的总统套房,赵吏感觉又有点懵逼。   阿茶端着咖啡从吧台走出来,跟赵吏打招呼,“来了啊。”   望着面前黑衣皮裤、身材火辣的女子,赵吏使劲儿咽下唾沫,“茶茶大人,您不是喜欢最炫民族风的吗,怎么换造型了?”   阿茶瞥了赵吏一眼,半真半假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整天一身黑,我是为了跟你更配嘛。”   赵吏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走上前讨好地说道:“多谢茶茶大人。其实吧,我觉得红裙子更适合你,再说红与黑也挺配的。”   “《红与黑》是悲剧。”阿茶笑着说,芊芊玉指勾起赵吏的下巴,“难道你希望,最后我抱着你的头颅哀悼你吗?”   “诶,那倒不是。”赵吏也笑,顺势欲吻阿茶。   “嗯嗯。”阿茶清清嗓子以示提醒。   赵吏连忙打住,伸手摸了摸发片缓解尴尬。   “林志文的事情解决了?”阿茶问道。   “解决了。”赵吏回答,同时把销魂刀奉上。   阿茶接过销魂刀,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把刀锋抵在赵吏胸口,轻轻地画起圈圈来,   “担保这个家伙,看走眼了吧?”   “走、走眼了。”   “最近摆渡人中间有点异动,你知道吗?”   “不知道。”   “帮我盯着点,有情况及时汇报。”   “好。”   气氛凝固,两人一时无话。   “最近碰见一件好玩的事情。”还是赵吏打破了沉默。   “字灵。”他故作神秘。   “字灵?”阿茶有些疑惑。   “女作家笔下的男主角活了。”赵吏轻轻拨开抵在自己胸口的销魂刀,盯着阿茶的眼睛缓缓说道。“存在于天地之间,既没有生,也没有死,没有灵魂和记忆,只能一路跟随着他的创造者,但是,她却看不见他。你说,这有多可悲?”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狭长的双目却锐利如锋,直看到人心里去。   阿茶神色稍变,慌忙避开赵吏的目光,“你、你别胡思乱想。”   “摆渡人工作压力大,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你抽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她故意岔开话题。   赵吏轻挑嘴角,表情似笑非笑,“遵命,我的女王大人。”   中元节的晚上,苦瓜脸的冬青开着赵吏的大吉普,一身少女打扮的阿茶则笑眯眯地坐在后座。   “那个姑娘挺可爱的,你看她穿得多Fashion啊,发型多好看!你没吃亏啦!”阿茶试图开导心塞的男孩。   可是冬青却依然闷闷不乐,他并非不喜欢王小亚,只是还没有想好两个人应该怎么开始,然而就在刚刚,被上身的自己强吻了她,明天碰见,他要如何面对她?想到这里,冬青猛地踩下刹车。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捉弄我?”   “我叫茶茶。你的命,我给的。”   好熟悉的句式,冬青一脸黑线。   事实证明,在冬青和玄女的感情发展过程中,阿茶的搅局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   告别了辣子西施和她的丈夫,冬青和赵吏驾车回城,一路上,冬青忧心忡忡,不断地唉声叹气。   “哎呀我去,事情都解决了,你能别摆张臭脸吗?”赵吏不满。   “回去就要见欢欢了。”冬青可怜巴巴地说道。   赵吏来了兴致,“受累问一句,欢欢是谁?”   冬青一脸生无可恋,“王小亚家楼下的大白狗。”   “哈哈哈!”赵吏幸灾乐祸地拍着冬青的肩膀,“自求多福吧。”   事实又证明,幸灾乐祸,祸必及焉。五十步和一百步,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瞥了一眼阿茶手中的鞭子,赵吏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战,“茶茶大人,咱商量个事儿成不,我伤还没好,这一顿能不能先免了啊?”   “寒水地狱的逃犯在你手上跑了,这么大的失误,你还想讨饶?”阿茶冷冷反问,然后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乖乖躺下,让我打几鞭子,很快就好啦!”语气像极了哄小孩打针的护士。   “不是,茶茶大人,那只恶鬼有尸油,我实在是没抗住啊。”赵吏苦着脸解释道。   “怪我咯?”阿茶挑眉,脸色随之阴沉下来,“你不吻她怎么会中招?还说台词,我和你排戏的时候咋没见你说得那么溜!”   然后,然后就啪啪啪(鞭子)了。   ? ☆、第 34 章 ?  深夜,444号便利店外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红袍银发的古装美男,一个黑衣皮裤的现代酷哥。这幅画面虽然违和,但颇为养眼,如果无视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小个子男人的话。   “这次多谢你帮我找到小五。”   “举手之劳而已,二公子不用客气。”   睚眦转头注视着身边的男子,“你变了很多。”   赵吏乐了,“开玩笑,一千多年了能不变吗?”   “是啊。”睚眦叹了口气,“现在的三界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本以为大战之后,情况会好转,谁知道——”   “多愁善感了?这可不像你啊。”赵吏笑道。   睚眦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迟早会完完全全属于人类。”   “也许吧。”赵吏直视着远方,“但他们现在还有很多问题。”   “那个男孩是不是——”   “别说。”   赵吏打断了睚眦的话,睚眦见他紧张,心下了然,“她也太大胆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谁知赵吏无所谓地笑笑:“能包一会儿是一会儿,包不住了,大家一起灰飞烟灭。”   冥宫早就经过了现代化改造,只有后殿的佛堂还保持着古香古色的模样。   “他是怎么说的?”阿茶斜靠在软榻上问道。   “他说,”马三姐犹豫了片刻,方才如实禀道:“下辈子,我还你一生一世。”   阿茶轻笑,目光冰凉如水,“他哪来的下辈子?”   “也许只是为了安慰那个女鬼吧。”马三姐说道。   阿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走到佛龛前面,背对着马三姐。   “他还在寻找铸造灵魂的方法吗?”   “好像是。”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想摆脱我了。”阿茶说道,抬头望着佛龛上供奉的神像,地藏王菩萨。   “是时候叫醒人魔了。”   “属下应该怎么做?”   “不用你动手,只要放出消息,那些妖魔鬼怪自然会凑过去的。”   种种迹象表明,冬青体内的人魔已经渐渐苏醒,按照原定计划,玄女应该想办法除掉他,赵吏应该第一时间报告给冥王,但两个人都没有这么做。玄女甚至给冬青造了个虚假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冬青的人生一帆风顺,生活幸福美满,而她则成了他的妻子。   “你动心了。”赵吏说。   “我只是同情他。”玄女说道,“其实人魔挺可怜的。”   盘古开天辟地,女蜗抟土造人,人类群体从原始社会经过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一直走到今天,人类个体则经历着生老病死、荣辱起伏。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忘却尘缘、进入轮回的,无辜惨死的灵魂会产生强大的怨气。戚夫人被吕后砍去手脚,做成了“人彘”;少帝刘辩被逼自尽,年仅十五岁;汉末三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紧接着的五胡乱华,无辜百姓死于非命,他们的怨气徘徊于天地之间,久久不能散去。千百年来,历史的车轮碾压着牺牲者的躯体滚滚向前。怨气越积越多,终于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就是人魔。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赵吏表示认同,随即笑道:“他脑门上就差刻一个大写的‘冤’字了。”   “我只是想让冬青在醒来之前过得好一点。”玄女说道。   赵吏叹了口气,“谎言,只会让人更痛苦。”   “我们先避一阵子,让他把研究生考上吧。”赵吏提议。   “为什么啊?”玄女不解。   “我听人说,醉心学术研究的人内心平静、淡泊名利,读研也许能帮助他消减灵魂里的怨气。”赵吏说道。   ? ☆、第 35 章 ?  冥府办公大楼外。   “哎呦喂,这不是阎王大人嘛!”满脸堆笑的牛判官隔了大老远就冲阎王打招呼,边喊边跑过来,“好久不见了您呐!”   身披袈裟的阎王皱着眉,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刚开完会,阎王大人您这是急着去哪儿啊?”牛判官笑问。   “抱歉,府上有客,失陪了。”阎王说道。   牛判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打西边来的人吧?”   阎王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牛判官凑近了点,小声说道:“您放心,就我一人儿知道。”   “你什么意思?”阎王戒备地盯着面前的人。   “没什么意思啊,”牛判官嘻嘻一笑,“我这个人您还不知道嘛,我吧,就是想不管发生什么,我自己都能好好的。”   阎王鄙夷地看了牛判官一眼,“没事的话先告辞了。”   “哎哎——”牛判官伸手拉住阎王,“还真有个事儿。”他故作神秘地环视四周,小声说道:“赵吏失踪啦!”   此言一出,阎王有些疑惑,“他不是在人间执行冥王的特殊任务吗,怎么会突然失踪?”   “问题就出在这个特殊任务上!”牛判官笑道。   阎王也笑了,“判官大人,可有时间来府上小坐片刻?”   阿茶正在处理公文,马三姐走进来,“主子,摆渡人花木兰求见。”   “她来干什么?”阿茶头也没抬。   “可能,是为了赵吏的事吧。”马三姐说。   “不见。”阿茶冷冷道。   然而,还没等马三姐出门回话,木兰就从外面冲进来,“冥王大人,我有要紧的事情跟您说!”   “放肆!”阿茶生气地摔掉手中的笔。   木兰站在屋子中央,毫无惧色,“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再治我的罪也不迟。吏哥失踪已经半个多月了,我去人间找过,一点感应都没有,他很可能是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阿茶把身子往后一仰,舒服地靠在貂皮椅背上,眼睛却颇有兴致地看着木兰,“你想说什么?”   “请冥王大人想办法找到吏哥,时间长了,我怕他会有危险。”木兰说道。   阿茶笑了,“你当摆渡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清楚摆渡人的生死只在一瞬间。如果赵吏真的死了,那谁也找不到他;如果他没死,等过段时间恢复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   “我虽是冥界之主,但也没有办法无微不至地关心每一个属下。”阿茶打断了木兰,“摆渡人失踪半年才会自动除籍,时间还早,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   此刻,赵吏躺正在青山精神病院的病床上瑟瑟发抖。一到晚上,这间医院就会变成人间地狱,响彻着鬼魂的哀嚎。封闭了五感的摆渡人心智不全,思维和行动如同儿童,赵吏虽然没有灵魂不会被拉去做实验,但还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他整晚失眠,灵力恢复得很慢。   红月之约是一年前赵吏与玄女共同定下的,他失约,玄女和冬青自然要来寻找。医院里,玄女急中生智,用桃木抽醒了赵吏。   冬青已死,赵吏只好和他结契,把他的灵魂封印在身体里,加上玄女,三人开始了同居生活。   海景别墅里,玄女饱餐一顿,打着饱嗝说道:“你家Boss对你不咋地啊,要不是我,你可就一直疯下去啦!”   赵吏笑着解下脖子上的小熊围裙,“这不是做了吏吏私房菜报答你嘛,你最可爱啦,么么哒!”   “一顿哪够啊?”玄女食髓知味,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赵吏,“以后的饭就全归你做啦!”旁边的冬青嘴里塞得太满,说不出话来,只好疯狂点头表示同意玄女的话。   “哎呀我去,蹬鼻子上脸啊你们!”赵吏挥舞着小铲子说道。   玄女连忙摆出包子妹妹的卖萌表情,“能者多劳嘛。”   赵吏刚要反驳,腰间的小八突然响了。   “吏哥哥,你没事吧?”电话里传来木兰关切的声音。   “没事儿,我现在跟冬青小亚他们一起。”赵吏说道。   “那我过去看你,顺便把配枪和车子拿给你。”木兰说道。   赵吏思忖片刻,“木兰你听我说,东西快递给我,你去个地方帮我查点事情。”他顿了顿又说道,“事情办完先别回来,等我的消息。”   ? ☆、第 36 章 ?  海风拂面,水天青白一色,赵吏和安美漫步在沙滩上。   “你什么星座的啊?”安美问道。   赵吏想了一会儿,耸耸肩道:“活得太久,忘记了。”   “我觉得你像射手座,”安美转过头看着赵吏,“开朗、乐观,不愿被束缚,渴望自由奔放的生活。”   “像吗?”赵吏反问。   安美盯着赵吏继续分析道:“但你身上的天蝎座特质也很强。冥王星守护者天蝎座,而冥王星,是距离太阳最遥远的一颗星,孤独,寒冷,掌管着死亡与重生。”她边走边说,最后却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天蝎座的人表面冷酷,但内心却极度狂热,这样的性格让他们很难正视自己的感情、敞开自己的心扉。”   赵吏也停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的海面。   “摆渡人,你有秘密吗?”安美问道。   赵吏笑笑,“你猜。”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灵魂摆渡人没有灵魂,他们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悲伤,他们也会流眼泪,但是流出的泪水却没有味道,这种感觉就像被蒙住双眼、塞上耳朵、拔去舌头一样,麻木、苦闷但却无可奈何。可笑的是,这种漫长煎熬的尽头,却并非苦尽甘来,而是灰飞烟灭:摆渡人的工作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形神俱亡。摆渡人死去,其生活痕迹也会消失,就好像他们从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千百年来,为了要回灵魂,摆渡人群体多次发生暴动,但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此刻,冥宫早已成为一座孤城,摆渡人的军队把各个出口围得水泄不通,殿外旗帜飞扬,殿内灯火通明。   穿着紫金袈裟的阎王站在台阶上,笑眯眯地玩着手里的念珠,阶下是整齐划一、士气高涨的摆渡人大军。   “之前本王还担心你不答应,如今看来,却是早有准备啊,什么时候开始的?”阎王笑着问身边的人。   和其他摆渡人一样,赵吏身穿黑色军装外加防护背心,腰间别着一支微型□□,但多了把匕首。   “晚唐,黄巢起义的时候。”赵吏淡淡地说道。   阎王有点惊讶,但仔细一想也对:眼前这支庞大的队伍,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组织起来的。他随之笑道:“冥王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费心巴力养的,竟是只白眼狼!”   赵吏也笑了,轻轻一句“阎王大人不也吃着她给的俸禄嘛”噎得阎王说不出话来。   “吏哥,”林志文走上前,“我刚查清楚了,冥王的护卫不足百人,全都守在前殿,我们强攻的话,绝对没问题!”   “So wait for whatJust go!”一直站在阎王和赵吏旁边的外国老头儿说话了,语气慷慨激昂,“Long live freedom!”   “是啊,此战十拿九稳,下令进攻吧。”阎王也说道。   赵吏望着宫殿大门叹了口气,“那些护卫也是灵魂摆渡人,真打起来,肯定有人灰飞烟灭。”他把视线转向阎王,继续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佛家以慈悲为怀,您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阎王有些疑惑。   “我进去。”赵吏说道,“劝降。”   后殿空无一人,火红的彼岸花摆满了走廊、石阶和窗台。这里又恢复了古香古色的模样,说明她的灵力减弱,已经没有办法维持现代的幻象了。   赵吏沿着熟悉的路向前走,绕过水池、转过屏风,一步步地靠近。最后,他掀开红色的帷帐,在床边坐下来。   “护卫们已经投降了。”赵吏轻轻说。   阿茶散着头发斜靠在床栏边,身上只披了件单衣,“我不会告诉你的。”她对面前的人冷冷说道。   赵吏笑,“可是马三姐什么都招了。”他凑近了些,贴在阿茶耳边说道:“铁围山脚下,他们的灵魂都藏在那里。”   阿茶胸口起伏,劈手就朝赵吏打去,赵吏侧身躲过,一手制住阿茶的手腕,一手拔出匕首贴住她的脖颈,“别动,弑天刃。”   ? ☆、第 37 章 ?  冥宫前殿。   “老牛,传令下去:摆渡人分批次去慕容那里领取自己的灵魂,但是之后必须定期接受心理测评。”赵吏说道。   “没问题,我这就去。”牛判官点头答应。   一旁站着的马三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这个软脚虾也敢参与此事!”牛判官笑着走到她面前,“大洋马,以前你总瞧不上我,如今成王败寇,嘴上逞强还有什么用啊?”   “你——”马三姐气不过,举手要打,牛判官见状忙暗中汇聚灵力,两人剑拔弩张。   “哎,”赵吏笑着制止,“老牛,你先下去传令吧。”又凑近了点,对牛判官耳语道:“这妞儿火气正大,改天再撩哈。”牛判官对赵吏摆个“欧了”的手势,两人相视而笑。   “咳咳,”阎王大声咳嗽强调自己的存在感,“赵吏,现在该商量正经事儿了吧?”   “什么正经事儿啊?”赵吏摊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事儿这不都办完了吗,还有什么呐?”   “斩草除根。”阎王一字一句地说道。   “Yes,这也是,我们,西方神界,的意十(思)。”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头儿说着蹩脚的普通话,“According to our contract(合约),you have to——”   “Shut up!”赵吏猛地打断他的话,“这里是中国的地界儿,还轮不到你们这些黄毛搁这儿瞎比比!”   “赵吏,你什么意思?”阎王眯起眼睛。   “没什么意思,”赵吏抬起头,脸上早已不见笑意,“我的女人,谁都休想动她一根汗毛!”他沉声说道。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凝固。   半晌,阎王方才说道:“赵吏,你最好不要忘了,是你派人告诉我她故意放出人魔的,我若将此事上报天帝——”   赵吏嗤笑,“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有证据吗?”   阎王语塞。   “放出人魔没有证据,”赵吏瞥了一眼阎王身边的外国老头儿,“但勾结西神、谋权篡位可是证据确凿啊。”   “这事你也有份儿!”阎王着急道。   赵吏笑笑,点头承认,“是。但我是为摆渡人群体争取权益,而你嘛,早前接受了□□十四世的香火,如今又与西神勾结——想来,罪名一定比我大。”   阎王有些慌张,“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赵吏笑道,伸手指指头顶的方向,“天帝老爷子,最讨厌别人搞分裂了。”   “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阎王恍然大悟。   赵吏转身走上高台,朗声说道:“我也不会让你百忙一场的。从今天起,政教分离,信仰的事儿还是你来管。”   现代社会,几个人有信仰?但事已至此,阎王只能哑巴吃黄连。   轻轻抚摸着雕龙画凤的冥王宝座,幻想这里还留有她的温度,赵吏自嘲地笑笑,然后坐了上去。   冥宫后殿。   “滚!都给我滚出去!”端着珍馐美馔的侍女们从屋里狼狈地退出来,有的脸上还挂了彩。   刚从前殿回来的赵吏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安慰:“哎呦对不住,难为各位妹妹们了。”   “赵大人,你看姐妹们都被打成什么样子啦,她也太刁蛮了吧,你可要为人家做主啊!”白衣女鬼牵起赵吏的手撒娇。   赵吏笑笑,不着痕迹地抽回胳膊,“辛苦妹妹们,每人一个今冬最新款的LV外加一瓶香奈儿5号!”   众女闻言,欢呼雀跃。   掀帘进去。   不出所料,屋里的陈设被砸得稀巴烂,碎片和残骸扔得满地都是。“何必糟蹋东西?”赵吏说道。   话还没完,一拳就打了过来,赵吏并不躲,伸手挡住阿茶的拳头,往后一推。阿茶踉跄几步,方才稳住了身子,她看着赵吏,赵吏也看着她,二人对视,良久的沉默。   “我的灵力是怎么回事?”阿茶问。   “镇住了。”赵吏回答。   “为什么不杀我?”阿茶又问道,“你不敢了?”   赵吏没有说话,走近了些替她整理凌乱的长发。   阿茶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一千年前,我就该把你这块烂木头劈成柴火烧了。”   “然后把帛远当成佛菩萨供着,是吧?”赵吏问道。   “是。”阿茶承认。   “我有那么差劲儿吗?”赵吏皱起眉头。   “连他的十分之一也不如。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赶不上他!”阿茶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冷笑道:“对哦,你哪来的下辈子,你只是个物件儿!”   “闭嘴!”赵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帛远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和他哪里不一样啊?”   “他没什么好的,但我就是爱他。”阿茶轻蔑地看着赵吏,“你没有灵魂,不会懂的。”   赵吏忍无可忍,扳过阿茶的头,俯下身就吻起来。阿茶挣扎着,手和脚乱打乱踢,但是赵吏却不管不顾。   混乱中,只听“噗”的一声。   赵吏的身子僵了僵,低头便看见胸口插着把长长的水果刀,献血正从伤口“咕咕”往外冒。   “呵呵。”赵吏笑了,若无其事地拔出刀子,轻轻丢在地上,他的脸色有点白,眼眶却像充血一般发红。   一个时辰后。   阿茶一个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满身血污。   赵吏独自走在后殿的长廊里,身后的血迹滴了一路;他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一头栽倒在路边。   ? ☆、第 38 章 ?  从来没有什么命运,有的只是巧合,巧合是因,由因到果。   那一年,胡人入侵中原,俘虏晋怀帝,杀官员、士兵及百姓三万余人,从而拉开了东晋十六国动荡不安的历史帷幕。胶州西南方有个与世无争的小渔村,胡人的军队杀到这里,全村老幼无一幸免。夜幕降临,遮住了尸横遍野的大地,却遮不住由内而外的怨气,黑暗中,一个瘦削的人形从断肢残骸中站起来。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知我如此,不如无生……”那人缓缓转身,赤红的双目仿佛两道闪电,瞬间刺破了茫茫夜幕。   初生的人魔并没有意识,只是心中充满了怨愤,所到之处,无论胡人汉人都难逃厄运。   那一年,娅奉西王母之命送信,回去的路遇上大雨,便躲进山洞避雨,谁知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也在这里。   “你是谁?”少年问。   “我是天女,九天玄女!”娅一边比划一边说。自从琥珀姐姐走了,替西王母送信的责任就落到她的身上,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昆仑来人间,所以并不知道掩饰自己的身份。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他们也相伴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清晨,两人走出山洞,娅回头看着少年,“我就住在昆仑,你有空来找我玩,我请你吃饭,昆仑的饭可好吃啦!”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娅就张开翅膀飞向了天空,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良久,女孩的身影早已飞远,少年还出神地望着天空。   再见时,是西王母带了昆仑的精兵强将前来剿灭人魔。   单薄的少年被打得遍体鳞伤,巨灵神的宣花板斧当头劈下,却没有砍在少年身上,娅替他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娅,你知道爱吗?”昆仑山山顶,琥珀曾经这样问娅。   “爱是什么?”   “爱,就是飞蛾扑火。”   原来爱,就是,飞蛾扑火。   龙珠呈现的时空之镜渐渐模糊。   “小亚,那、那是我们吗?”身穿格子衬衫的少年问道。   旁边的少女早已泪流满面,“冬青,我记起来了。”   千年前,九天玄女与人魔相恋,为他身受重伤,西王母诛杀人魔,然后封印了玄女的记忆和法力。   “带他走吧,去蓬莱,去天涯海角,离开这里,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赵吏对玄女说道。   半晌,夏冬青缓缓说道:“赵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会是什么后果?”他顿了顿,“我不想走,在这里,起码还有你们可以看管我。”   “对,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里等。”玄女说道。   “等什么?”赵吏反问,“等他体内的人魔苏醒,然后亲手杀了他?还是等西王母的兵马再来剿灭你们一次?”   “我相信冬青。”玄女抬起头说道,“人魔由怨气而生,冬青现在过得很好,人魔很难苏醒。你家茶茶大人恐怕要失望了。”   赵吏苦笑,“我也希望如此。”   人魔苏醒,百鬼夜行,人间将会变成炼狱,以慈悲为怀的地藏王菩萨不可能不出现,这就是阿茶的目的。   “你说你爱我,为什么不帮我?”   “值得吗,他出现又能怎样?”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他。”   “都过去一千多年了,你指望他说声抱歉还是说句爱过?便是他说了又有什么用,私放人魔的罪责还是要由你来承担?”   “我愿意承担。”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无辜的凡人,他们犯了什么错?”   “我也没错,凭什么要被困在冥界一千多年?!”   赵吏沉默了,茶茶,你对他,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 ☆、第 39 章 ?  玄女穿着毛绒睡衣从楼上走下来。   “小亚,早餐我给你做好了,老坛酸菜味儿的,记得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冬青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玄女还有点懵,“诶,不是,一大早你去哪儿?”   “学校快要收开题报告了,我还没选好题目,去泡馆找点儿灵感!”冬青大声说道,“走啦!”   “诶,不是——”玄女还想说什么,却被关门的声音打断了。死夏冬青,笨兔子、呆头鹅,大周末泡什么馆!玄女气得直跺脚。   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二公子?”   负手立在床边的睚眦转过身,“是我。”   赵吏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冥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多久?”睚眦问道。   “难道消息已经传到东海了?”赵吏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不,消息不可能泄露得那么快。”   睚眦笑了,“你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很好。要不是心血来潮来冥界找你,我不会知道。”   赵吏松了口气,“我就说嘛。”站起身伸个懒腰,发现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谢啦,龙丹真是神界的云南白药!”   “她也真下得去手,一刀就穿透了心脏。”睚眦说道。   “诶,我说二公子,你不如开个药店卖龙丹啊,绝对能赚!”赵吏笑着打哈哈,故意岔开话题。   睚眦抬起头,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我的龙丹,不是谁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   赵吏看了睚眦一会儿,忽然轻笑:“二公子别是要跟我谈感情吧?都一千多年的老炮儿了,不应该啊。”   睚眦的神色黯了黯,随即也笑:“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看好戏。你这出‘玄武门政变’唱得精彩,我就是想知道结局而已。”   “放心,绝不让哥们儿失望。”赵吏说道。   玄女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蓝色生死恋》。   “呜呜呜,太感人了,恩熙和俊熙都死了,编剧也太狠了吧。”她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自言自语,桌上的抽纸早已用光。   这时门铃偏偏响了,“叮铃~”   “谁啊,这么讨厌,人家刚刚来了情绪。”玄女不高兴地放下薯片,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新年快乐,小亚。”冬青捧着花和蛋糕出现在门口。   玄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不是泡馆去了?”   冬青笑了,“骗你的。今天是元旦,当然要跟你一起过。”   玄女红了脸,低下头绞着衣角,忽然又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眨着眼睛说道:“臣妾、臣妾真是太感动啦!”   “这么冷的天,就让我呆在外面啊?”冬青笑道。   “啊啊啊,臣妾扶皇上进来!”玄女大声喊着,身子却向冬青手中的蛋糕扑了过去。   木兰推门而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吏哥哥,她找你。”   赵吏笑着拍拍睚眦的肩膀,“失陪了二公子,我得赶快过去,wuli女王大人寂寞难耐了。”   看着赵吏匆匆离去的背影,睚眦沉默了好久。   “吏哥哥就是这样,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管她伤他多深。”木兰呆呆地说道,“如果他能这样对我,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可惜,你不是她。”睚眦说道,我也不是。   香烟袅袅,云雾飘飘,阿茶穿着宽袍大袖的红袍斜靠在软榻上。“你来了。”她笑着冲来人伸出手。   赵吏受宠若惊,单膝跪地握住玉手,“我主阿茶。”   阿茶用另一只手挑起赵吏的下巴,“我的小鬼差都学会造反了,现在,还承认我是你的主人吗?”   赵吏仰头望着阿茶,“永远都是。我只是怕天界查出——”   “嘘——,别说话,”阿茶把食指轻轻按在赵吏唇上,凑近了些对他耳语:“我知道。”   赵吏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晕晕的,恍惚之中被拽至榻上。   “你爱我吗?”   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自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陷了进去;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缠绵,第一次鞭挞,步步深陷,覆水难收,付出的心,也收不回来。若是我的错,我愿用生生世世来弥补,若是他的错,只愿你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哪怕,你的眼里没有我。   “我爱你。”   看着身下眼神迷离的黑衣男子,阿茶露出得逞的笑容,手上略一用力,肋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吏吃痛,猛地睁大了双眼,阿茶却笑着吻上来,用舌头堵住他的嘴巴,手上再一用力,肱骨和尺骨也折断了。   唇齿交缠,□□如火,心却在寒冰地狱里饱受煎熬。赵吏啊赵吏,你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为你放弃了我所有   只想你能回头   就当一切从新来过   你的吻还在我左右剌痛伤口   我已无力解开忧愁   为你放弃了我所有   只愿你能逗留   爱情虽然不能强求   就让我承受许下那毒咒   我愿做你爱的死囚   ? ☆、大结局 ?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题菊花》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   除夕夜,万家灯火照亮了冬日的滨海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红衣女子匆匆走过。“冬青,跟我来。”   寒风凛冽、白雪翻飞,浪花拍击崖岸的声音夹杂着念动的咒语从海边传来: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山区孩子因贫困而辍学,富二代们在微博上炫富;小职员辛苦工作大半辈子只想买套房,谁知一场大病就倾家荡产,房哥房姐们坐拥几十栋豪宅,整天在世界各大景点飞来飞去。青年被错判入狱,昭雪时已是白发苍苍;一个药家鑫倒下了,无数个药家鑫还在逍遥法外。贪污受贿、暗箱操作、暴力执法、游戏规则……   封建主义的幽灵死了,新的魔鬼却又渐渐重生。每分每秒,都有人割腕、喝药,或是从二十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历史的车轮依然滚滚向前,牺牲者们在轮下哀嚎挣扎。   佛说,放下吧,放下你的欲望、你的钻营、你的失望、你的不甘,放下,你的痛苦之源!是啊,我的梦想,我的奋斗,我的勇气,我的执念,它们是我的痛苦之源。   尊严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我们仅有的最后一寸领土。有人用至诚的外表来掩饰他们魔鬼般的心肠。而我,我要用真实的愤怒来拯救这个世界、清洗这个国度!   血一样的赤色渐渐染上冬青的双目。   赵吏赶到的时候,阿茶正站在海边,她的脸红红的,写满了兴奋与期待,远处的冬青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眼睛里泛着可怕的血色。看到此情此景,赵吏的心猛地一沉,“茶茶,你做了什么?”   “鲁迅大大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阿茶转过身来看着赵吏,“人魔被关得太久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疯啦!”赵吏怒不可遏,“如果被天帝发现,怎么办?”   阿茶淡然一笑,“我不怕,我认罚。”   “茶茶,何苦呢?”赵吏扳着阿茶的肩膀耐心劝道,“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不要!”阿茶一把推开赵吏,“我受够啦!一千八百多年了,我每天都对自己说:他做得对,他是为了天下苍生。”她笑着摇头,“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做不到!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他所信奉的佛,消除不了世间的罪恶、更平息不了凡人的怨愤!他所信奉的佛,不过是一尊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的土胎泥塑!”   赵吏望着越说越激动的阿茶,陷入了沉默。半晌,他笑笑,轻叹了一口气,“好,我陪你。”   “我要拯救这个世界,我要清洗这个国度!”   人魔的嘶吼从远处传来,再抬头时,夜空已经被红色的魔光照亮,瞬间风云变色,浊浪滔天。   “他醒啦!”阿茶欢呼,向人魔跑去,赵吏追之不及。   “多谢你,让我投胎并唤醒了我。”人魔说。   “不必谢我,我也是有目的的。”阿茶说道,“如今的人间,不平之事比比皆是,你可以大干一场了。”   人魔皱起眉头,“可是,我的力量不够啊。”   “怎么会呢?千年的怨愤虽不足以毁天灭世,但扰乱人间的秩序却是绰绰有余了。”阿茶有些疑惑。   人魔咧嘴笑了,“因为,我的目标不是人间,而是,昆仑。”   阿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报仇,向昆仑、向西王母,报仇。”人魔一字一句地说道,眼里的血光忽明忽暗。没等阿茶反应过来,人魔的手就覆上了她的额头,承载着灵力的冥王标记就在那里,“地狱之主,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人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阿茶没想到人魔竟会吸取自己的灵力,一时之间措手不及,想往后退,却被人魔的结界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远处的赵吏察觉情况有异,立刻飞奔过去,同时掏出□□射击人魔,谁知射出的子弹竟被结界瞬间融化掉了。   “不自量力!”人魔说道,挥出一掌,将赵吏击翻在地。   阿茶还困在结界里,赵吏不敢耽误时间,忙爬起来站好,双足踏地,念动剑诀,数道金光如同离弦之箭,直冲人魔而去。   “佛光?”人魔略觉诧异,连忙瞬移避开赵吏的攻击,结界不能移动,被打得粉碎,失去支撑的阿茶昏倒在地上,赵吏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茶茶,快醒醒,茶茶!”   “你是鬼差,身上怎会有佛光?”人魔问。   “我TM怎么知道!”赵吏破口大骂,“夏冬青你大爷的,竟敢伤我的茶茶!”这么骂纯粹是发泄,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并非冬青。   人魔缓缓抬头,赤红的眼睛血光潋滟,目之所及,燃起熊熊业火,瞬间就包围了赵吏和昏迷的阿茶。   情况危急,逃走已经来不及了,赵吏干脆席地而坐,把茶茶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双手合十,念起佛偈。这还是当年大战时孙悟空教给赵吏的方法,他说赵吏身上本有佛性,若用佛门之法修炼,一定可以法力大增,可惜当时的赵吏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鬼差,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念出的经文化作漂浮的金字,紧紧围绕在赵吏和茶茶身旁,阻挡了业火的烧灼。   “可惜啊可惜,你的佛性还远远不够。”人魔叹道,双目施压,业火烧得更旺了。赵吏苦苦支撑,口中的经文片刻也不敢停,豆大的汗珠渐渐布满了额头,茶茶,你快醒醒啊,他在心里默念。   阿茶醒来的时候,前来围剿人魔的天兵天将们正在与其大战,单挑不成就群殴,群殴不成就车轮战,噼里啪啦,人仰马翻。阿茶在心里冷笑:这帮家伙,当年打不过孙悟空,现在打不过人魔,真是一群废物!看来这场残局,还是要等他来收拾啊。   然后他就出现了:身披袈裟,手抚念珠,佛光普照,法相庄严,这一幕,阿茶曾在冥界那间小佛堂里幻想过无数次。地藏念动经咒,人魔的怨气逐渐削弱,然后被天兵天将们制服。   “你终于来了。”阿茶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人,他与赵吏有一模一样的外表,不,应该说是赵吏与他有一模一样的外表,但两个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我该叫你帛远,还是地藏?”阿茶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肉体无非皮囊,名字亦是虚无,施主又何必执着?”地藏说道。   “不,不。”阿茶摇着头,“你不是他,你不是帛远!帛远说过,‘不负如来不负卿’,他让我等,我等了啊,可他却不见了!”阿茶望着地藏,熟悉的面孔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陌生,“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求求你,把我的帛远还给我吧!”   地藏叹了口气,“当年西晋式微,乱世即将到来,佛祖命我投生人间渡化众生,帛远乃是我的化身之一。他阳寿终结之日,便是我神识归位之时,那日你带回冥界的人,早已不是帛远了。”   阿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仔细一想却觉有迹可循,怪不得来到冥界后,帛远就对自己疏远了好多。“呵呵,”阿茶苦笑,“我真是傻,我就不该等那三十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地藏说道,“这一点,当时的帛远并未想到。”   “那他去哪儿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阿茶追问。   “化身没有完整的灵魂,不能在冥界长久存在,帛远最后只剩下一缕执念。”地藏说道。   “一缕执念?”阿茶有些糊涂了。   “对你的执念。”地藏缓缓说道,“我把这缕执念封进七弦琴留在了冥界,其实,我早就把他还给你了。”   七弦琴!阿茶的脑袋“轰”地一下懵了,当年她由爱生恨又无处发泄,一气之下便将那七弦琴劈成了木头,让鲁班做成了帛远的样子,本来没有期待什么,谁知一日那木头人竟然活了,他便是赵吏。   “赵吏,赵吏呢?”阿茶如梦初醒,她环视四周,天兵天将和冥界的人都来了,唯独没有赵吏的身影,“赵吏他人呢?”   木兰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吏哥哥,吏哥哥!”   阿茶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分开围观的众人,却只看见跪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的木兰,她的面前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烧焦的沙滩。   “木、木兰,赵吏呢?”阿茶呆呆地问。   木兰抬起头来,一双秀目满含怨愤,“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不、不,赵吏不会死的。”阿茶踉跄着后退,却跌坐在地上,“他不会死的。”她疯狂地摇头,双眼空洞失神。   我的小鬼差才不会死,他运气好,多大的困难都能化险为夷,刀山地狱那次是这样,东海龙宫时也是这样,神界大战那次还是这样。我的小鬼差穿着染血的戎装,脸上带了一抹坏笑,“你看,我好好的。”   “你看,我好好的。”   “三十年后,你我黄泉之下相见,到那时,我还你生生世世。”   “我赵吏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背叛茶茶。”   “走地鸡是吧,回去我给你弄成不?”   “狄俄尼索斯独家酿制,专门献给我的女王大人。”   “存在于天地之间,既没有生,也没有死,没有灵魂和记忆,只能一路跟随着他的创造者,但是,她却看不见他。”   “你爱我吗?”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天帝和西王母端坐神位,“娅,你真的想好了吗?”   玄女点点头,“人魔是杀不死的,强行封印并非长久之计,只有彻底消除他的怨气,人魔才不会再次出现。”也只有这样,冬青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地藏援手,人魔伏法,九天玄女娅向天帝和西王母请命,用自己的元神超度人魔,从此之后,世间再无人魔,也再无九天玄女,只有一个被消除了记忆的平凡人,夏冬青。   冬青,以我之力,换你一世长安,值了。   弱水茫茫,鸿毛不浮,隔断人间与幽冥。然而河畔却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红衣少女在花丛中笑得天真烂漫。   “赵吏你说,我戴这朵好看还是戴那朵好看?”   “都好看?哼,我不信,你最会拍马屁了!”   “赵吏,糖葫芦可好吃啦,你要不要也尝一下?”   “要尝也可以,你得给我熬鸡汤,我要老母鸡,走地的!”   “赵吏,天界又要开庆功宴了,我们再去跳舞吧!”   “什么,你想去爬山,爬泰山?也好,很久都没有看日出了。”   赵吏、赵吏、赵吏……   冥王阿茶私放人魔,天帝震怒,下令剔其仙骨并罚她在弱水河畔思过五百年。消息传到东海,龙二公子睚眦来冥界探望,木兰把他领到河边,两人远远望着一个人玩得开心的阿茶。   “她疯了。”木兰说道。   睚眦轻叹口气,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谁在花丛中微笑   谁的心事谁明了   虽然所有的一切   早已被预料   才会无力去争吵   谁在尘世间奔劳   谁在为谁而寂寥   哪怕岁月在轮转   所有的一切   都是你我自找   我飘啊飘的漂泊在   摇啊摇的奈何桥   时光在穿梭   容颜变苍老   谁的心事谁明了   我飘啊飘的品尝着   摇啊摇啊摇的药   时光已不在   岁月在缠绕   谁能一一预料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